正月初九。
昨日大周日报忽然朝着田政开炮,吹响了朝廷全面启动田政革新的号角。
也叫地方上的土皇帝们见识到了什么叫报纸,见识到了当报纸掌握在朝廷手中时,能够展现出怎样的威势。
一大早,地方上的头面人物来到内阁。
荆州江夏郡守吴启年、长沙张氏家主张仲行;
淮南九江郡守鲁伯言、庐江郡守庆余年、广陵卢氏家主卢长岭;
关中扶风郡守李朝阳;
益州蜀郡郡丞郭孝直、汉中郡守张公旗;
江东会稽贺氏家主贺如松,
今日这一场,只为拜会内阁相国姜云逸。
严东吴、冯德光作陪。
内阁最大的松鹤延年厅中。
“郭郡丞,陛下对严东吴严大人和李云中李大人最是中意,所以两位才能出任吴郡守、蜀郡守。
如今严大人已经奉召上洛,不知李大人何时来呀?”
众人落座后,姜云逸先声夺人,出乎所有人预料地先将了巴蜀的军。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但不管何种心情,总归是有一丝愤怒的。
你堂堂内阁相国,说话怎地如此难听,叫其他人情何以堪?
便是被抬举的严东吴都脸色铁青,平白无故给他拉仇恨,岂有此理?
他看了一眼旁边,却见冯德光正端着汝窑青瓷不紧不慢地品着,一副躺平任嘲的姿势。
单是这养气的功夫,就叫人不得不服。
郭孝直也是冷汗直冒,在场众人他地位属于偏低的,不太敢大声说话的那种。
但主人相问,不能不答,只能小心翼翼地道:“明相,来前李郡守有言,蜀中未治,无颜上洛。”
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李云中这是主动认怂了?
只严东吴最能体会李云中的心情,打死也不能上洛,来了还不是要被这小子揉圆了捏扁了?
可是,江东和巴蜀不同,巴蜀至少还没反,对抗朝廷的事也比江东少。吴郡可是真的扯旗造反了,他这完全是身不由己。
“劳烦郭郡丞转告李大人,内阁虚席以待李大人上洛,不管什么时候来,一定有位置,这是陛下的意思。”
许多人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合着朝廷就只属意严东吴和李云中呗?旁人半点都看不上呗?
哪有这么埋汰人的?
姜云逸放下一句后,便揭过这个话题,接着道:
“有人说,吴郡是我姜云逸逼反的,这确实是冤枉本相了。本相做过的事,没有不敢认的。
本相是真不知他们在夷洲阴养了一万军卒,且真敢在条件完全不成熟的情况下就造反。这种愚不可及的行径,正常人的确难以预料。
若是提前晓得,本相绝不会对江东进行政治施压,而是直接奏请陛下暗中发兵突袭吴郡。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思路。”
众人神色诡异,理好像是这么个理,但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儿呢?
“葫芦口大家都听说过吧?燕国苦心经营二百年之久,号称永不陷落。诸位或许已经有所耳闻。
没错,正是用了一百门千斤重炮,又用上了改良后威力翻倍的黑火药,轰了整整一个时辰,自家炮营都被震死震残一千多人,这才强行轰开了缺口。
陛下亲自带队冲锋,燕军断尾求生。也正是这一战,给燕人杀得胆寒,这才不得不低头上表请降。”
众人也都听说过大致情形,当时只觉匪夷所思,今日得到权威认证,却不得不信了。
“以刀枪弓弩为代表的冷兵器将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火器才是未来军事变革的核心方向。
所以,高筑墙广积粮已经称不了王了。朝廷只要拉几十门火炮过去,什么城都能给你轰开。
至于野战,燕人都不敢跟大周刚正面了。”
众人皆是心中叹息,这是警告地方上,不要再存有割据的心思,朝廷掌握着碾压式的军力。
庐江郡守庆余年环顾左右,见无人开口,便主动道:
“敢问明相,朝廷田政革新,究竟是何章程?”
打算怎么割?割多少?
如今来看,扬州六郡,江南四郡中,吴郡已经被朝廷一口鲸吞;
丹阳林氏、刘氏族灭,严氏铜矿铸币都充公了,还额外吐出百万亩良田;
会稽方面昨日应是也谈妥了割肉方案;
豫章,嗯,不要管豫章了。
如今,江北的庐江、九江二郡究竟要如何处置?
听到对方开口相询,姜云逸不紧不慢地道:
“朝廷田政主要目标是构建耕者有其田、食者果其腹的长效机制,为工业化大发展奠定基础。”
“请教明相,何谓长效机制?”
庐江郡守庆余年率先开了口,九江郡守鲁伯言立刻接力追问。
所有人都隐约明白大概怎回事,但仍然十分关切这个家伙如何分说。
姜云逸道:“所谓长效机制,就是不容易被动摇的制度体系。这涉及一系列复杂的顶层设计。
包括公有资产管理体系、农业水利管理体系、地方官员及农业官员考核体系、粮食安全保障体系、农业水利科技研发体系、应急管理体系等,环环相扣、相互作用,共同保障耕者有其田、食者果其腹。”
众人尽皆愕然不已。
本来还挺明白的,您这一解释,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姜云逸耐心解释道:“所谓公有资产管理体系,是指,随着公有资产规模的迅速扩大,朝廷有必要对天下公有资产包括皇产,进行资产重组,实施统一管理。
二月初一大朝会,本相会提案成立公有资产管理委员会。”
众人听得皆是青筋抽动,你这个“公有资产规模迅速扩大”,它正经么?莫不是要把人家的私产强行变成公产?
严东吴道:“你还是赶紧给个正经说法吧,不然人心惶惶之下,什么事都做不成。”
严大人终于肯说句公道话了,尤其是会稽的人,差点热泪盈眶。
姜云逸忽然站起身,负手踱着步子,审视着众人,缓缓道:“既然严大人发话了,那咱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朝廷推动田政革新,从来都不是要从各位手中索要多少地的问题,而是给诸位划红线。
老百姓吃不上饭,社稷就要地动山摇,朝廷绝无可能容忍。这是第一条红线,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是底线中的底线。
大周幅员辽阔,每年都旱涝不均,朝廷必须能随时随地调动富余粮食赈灾,不允许趁乱囤积居奇喝灾民的血。这是第二条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