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阁第四次集体学习结束后。
太子与明相单独聊点敏感话题,几位核心骨干也在门口窃窃私语。
“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太懂,万一天地所的夫子和先生们问起,说不清楚可如何是好?”
“我也是,似懂非懂。”
“主要是太毁三观了。”
“好像很有道理,就是感觉怪怪的。”
韩天养先抱怨了一句,其他人纷纷发表意见。
“自在世兄应该理解最深刻吧?”
听到韩天养恭维,张自在不屑地撇撇嘴道:“切,就你这点火候,也想挖坑埋人?”
韩天养被拆穿小心思,也不恼,朝着张自在躬身一揖:“博物院那边,就劳烦自在世兄代为说明了。”
张自在这才勉为其难地接过会议纪要,道:“行吧,谁叫我是相府大总管呢?”
韩天养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虽然不着调,但的确才思最是敏捷,最能跟上明相的思路。
庞先知见胡凡愁眉不展,心知他家学渊源最薄,才思也只是中等稍稍偏上,每次集体学习都压力山大,不由宽慰道:
“又不是要我等精通,只要明白钱滥发会通胀,要想富先修渠,日食月食是天地自然规律,就足够了。”
胡凡苦笑着拱手道谢。
张自在几人步行回到老相府,年后内阁只保留了中书台、尚书台、总账、内选司等少数部门,其他统统搬到老相府去了。
“小张,你们今天都学什么了?过来给老夫说道说道。”
道门张夫子竟然专门跑过来,蹲守张自在。
张自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拱手道:“请教夫子,如何看待天圆地方?”
张夫子皱眉道:“天圆地方?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张自在赶紧拱手道:“多谢夫子赐教。”
说完,麻利地开溜。
张夫子本来还没在意,忽觉不对,一个箭步冲过去,掐着对方脖子,就质问道:
“那小子今天讲天圆地方了?都怎么说的?”
张自在苦着脸,道:“夫子勿怪,小子奉命去天地所送信。”
张夫子一听,登时恼了:“还真是讲天圆地方了?行,老夫不耽误正事,且与你一并去听听。”
张自在苦着脸道:“先去找许夫子吧。”
张夫子轻呵一声:“是觉得老许好说话,先找个靠山是吧?”
“我就是个跑腿儿的,您为难我干啥呀?”
张夫子一听就来气:“老夫都为朝廷卖命了,有点脾气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张自在有苦说不出,也不敢说,夫子们不敢去找姜云逸麻烦,对旁人却没什么好脸色,尤其脾气比较暴的这几位。
“你,去请许夫子到天地所,有要事商议。”
张夫子随手拽住一个路过的吏员,吩咐他去请许夫子,那吏员不敢怠慢,恭敬作揖后,匆匆去办了。
少顷,天文地理研究所。
三位夫子凑到一起看一份会议纪要。
张自在在移动小黑板上画了三个球,开始大致讲解,日、地、月自转与公转的问题。
许夫子大致看完纪要,抬起头,问道:“太阳绕着什么转?”
张自在哑然了一下,道:“没说。”
邹夫子也问道:“金木水火土等七曜有说法么?”
张自在又被噎了一下,尬笑道:“小子知道的就这么多,夫子们若有疑问,不若去内阁问问。”
“你去,把那小子叫来!”
张夫子没好气地吩咐了一句,张自在刚准备悻悻去办,却听许夫子叹息道:
“算了,老夫以为,应该是不差的。”
邹夫子却不满地道:“就这么三言两语,便是都能对得上,但如何使人信服?还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张自在又补充道:“对了,东宫经筵第二讲正是天文,请夫子定个时间。”
邹夫子微微一愕,旋即舔了舔嘴唇,盘桓在洛都过年,不就是等这一场么?
阴阳学可不是儒学,横着竖着躺着都能有一席之地,这东宫经筵是必须要争的。
“还是放在大朝会后更合宜,就二月初二吧。”
二月初二龙抬头,邹夫子显然是信这个的,希望阴阳家能扬眉吐气。
张夫子皱眉道:“此说老夫一时都难以接受,宣扬出去,怕是要起许多波澜。”
邹夫子也蹙眉道:“估算日食月食日期已经极为困难,要具体到洛都区域就难上加难,术算所要编写教材,还要组织授课,还得帮着机械所造船、计算蒸汽机,怕是匀不出太多人手。”
张自在小心地插嘴道:“夫子,此事干系重大,若是洛都这两年出现日食,后果难以估量。定要尽速评估出个结果。
再者,可请大宗正(姬太鳞)把天圆地方说与《易经》剥离开来。”
张夫子没好气地道:“博物院只管学问,不管政治。”
许夫子道:“请赵夫子来商议一下吧。”
很快,赵夫子匆匆赶来,听闻此事后,甚至顾不上惊讶于天文新说,脸先黑了。
“老夫就算是头驴,也拉不过来这么多磨吧?!”
众人皆是神色怪异,其他所虽然也忙,但都没有机械所和术算所压力大。
“叫那小子过来,没有这样办事的!”
很快,姜云逸匆匆赶来。
“几位夫子都在呢?那可太好了,咱们长话短说。”
姜云逸一进门就先声夺人,道:“人手不够,就招人,只要是优秀人才,都不是问题。
日食月食的问题,干系重大,朝廷会倾全力支持博物院科学计算清楚。”
几位夫子听他侃侃而谈,皆是神色不善。
姜云逸却仿若未觉,快步来到移动小黑板前,抓起一根石灰笔,借着张自在画的日地月图,唰唰写道:
“我们这里冬天在近地点时,日地距离约为1.471万万公里;夏天在远地点时,日地距离为1.521万万公里。
月球在近地点时,月地距离为36.3万公里;在远地点时,月地距离为40.6万公里。
希望这几个数据能有点用处。
几位夫子还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有困难的要办,没有困难的创造困难也要办!”
赵夫子没好气地斥道:“我等还没接受你的歪理邪说呢?”
姜云逸从容道:“夫子若有异议,可以在三报一刊上发文辩驳,理不辨不明。”
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儿得干!
赵夫子鼻子都气歪了,指指点点,终究是没骂出太过难听的。
姜云逸道:“记得洛都有许多优秀人才的,有些人闲云野鹤惯了,不愿意入仕,这都可以理解。
博物院可以设立特聘教授,他们可以在这里兼职,愿意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不愿意不强迫。
哪怕他们今日在博物院,明天去办报纸,后天去少学讲课,也是没有问题的。”
“就劳烦几位夫子多费心了,内阁还等我回去开会呢。”
目送这小子匆匆离去,张夫子怒道:“这小子是不是见不得任何一头驴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