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防的大方向定下,内阁首相宋九龄出列道:
“陛下,太祖立国之初,以丞相、太尉为万石,御史大夫与九卿、州牧秩皆为两千石。
后以此为基准,逐渐演化出中两千石、比两千石,还曾短暂有过真两千石,裁撤州牧改派刺史后,九卿只能外放上郡,是以上郡守也晋升秩中两千石。
如今朝堂职司发生巨大变化,官制革新之势已然呈现,各级官员秩俸该如何调整,理应重新考量。”
赵广义也出列道:“陛下,为因应革新之新形势,臣请即刻启动官制革新。”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两位相国与府寺上卿联名谏言,事前毫无征兆,这显然是早就串联好的,至少也有足够的政治默契。
姬十三神色郑重,迅速把握到其中关键。
眼下内阁收权趋势十分明显,还增设了许多新职司,未来肯定要再次放权的。
姜云逸拖得,公卿们拖不得。
趁着他们现在还有话语权,必须尽速定下来,不然将来就是姜云逸一言而决了。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姜云逸身上,姜云逸倒是没有装死,玩味地道:
“难得此事没有分歧,那我等便齐心协力、排除万难,好好捋一捋这官制如何?”
嘲讽完群臣,姜云逸转向皇帝,拱手一礼:“陛下,臣有三策革新官制。”
姬十三不待众臣反应,立刻道:“奏来!”
“大周官制乃是太祖确立的框架,经过六百年缝缝补补,已然深入骨髓,眼下立刻大动干戈,怕是并不容易,反倒虚耗朝廷元气,分散施政重心。
故尔臣之上策是增设三千石或者五千石之职,以九卿、州牧当之,以此拉开与郡守距离。”
姬十三微微颔首,这倒是最省事的权宜之计,只微调九卿州牧,牵扯最少。
宋九龄断然道:“不止是区分秩俸的问题,还有许多职司需得新设。譬如,中央银行、报纸署、宣教司权柄如此之重、干涉如此重大,理应单独开府立寺!”
赵广义也道:“工业既然是革新主线,开府立寺也是应当。不是叫你立刻就改,而是先拿个一揽子方案出来公议。”
严东吴也附和道;“宋相赵相言之有理,如此大事,不许独断专行!”
姜云逸瞪这家伙一眼,浓眉大眼的,竟也敢跳反?
算了,看在豫章的事情上,姑且原谅他一次吧。
严东吴这老小子也是心黑手辣,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那宁氏家主与万氏族老,刚出洛都就被抓了,还蛊惑了豫章内部疯狂撕咬。
虽然最终只最大的宁氏、万氏族灭,剩下的都没有事,算是给了其他地方一个不那么难看的交代。
你看,朝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后也就灭了两家罪大恶极的而已,尔等不准暗中腹议朝廷。
但这一波乱下,豫章各家为了求生不择手段,大部分丑事都被扒得干干净净,尽皆灰头土脸,顶风臭十年。
最后竟然反倒是高抬贵手的朝廷,落了明面上的好。
反正豫章内部为了求生,是彻底撕破脸了,光余波就得几十年光阴才能消弭。
杀不杀人、杀多少人,姜云逸是不在乎的,他要的是粮食主导权,两千万亩地给爷凑齐就行。
三位相国联手发难,九卿齐齐附和,姜云逸就成了众矢之的。
姬十三适时圆场道:“且先听听明相的另两策吧?”
姜云逸老怀大慰,这姬大头还是很识相的,没傻到跟着他们落井下石。
“陛下,臣之中策,是官名大致不变,改秩俸为品级,从九品最低、正一品最高,共九品十八级。
内阁首相为正一品,其他相国为从一品;
府寺上卿、州牧为正二品,另增设两名从三品副手;
上郡守为从三品,下郡守为从四品;
上县令为从六品,下县长为从七品。
内阁中书舍人、郎中为正五品,员外郎为从五品。”
宋九龄沉声问道:“若此,许多官员岂不是要凭空降品?”
姜云逸淡然道:“宋相莫急,此事好办。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
现有官员秩俸与品级可逐级对应,就高不就低。待其卸任后,新任官员采用新品级即可。”
宋九龄很无奈,不得不说,这小子脑子就是转得快,算无遗策。
一个就高不就低,就足够安抚现有官员。
至于新官员,什么?你不愿意?
只有姜云逸知道,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只是改革阵痛期的权宜之计。
这种法子弊病十分明显,老人过得安逸舒适,年轻人却卷得要死,逐渐躺平,社会发展动能迅速丧失。
有些矛盾的出现,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谁来承受社会代价的问题。
而代价通常是向下、向后传递的,因为规则是上层和前人制定的,下层和后来者没有什么话语权,更是一盘散沙。
躺平就是可以预料的无声抗争。
当上层的前人普遍性地把下层的后来者无能的抗争,定义为“精致的利己主义”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们已经脱离群众太久了!
所以,重新把群众路线、加强与人民群众的血脉联系提到战略的高度,听起来很空,却是政治现实最真实的写照。
只是许多人听不懂,许多人自以为听懂了,许多人听懂了也假装没听见,许多人听懂了听进去了却无能为力。
真理只在嘴上当然会空洞无力,只有能把它落到实处的执政者才是卓越的执政者。
姜云逸收回思绪,环顾众臣,瞬间对和他们勾心斗角兴趣缺缺。
他们只是菜,不能说有多坏。
哦,其实他们也不是很菜,只是咱太强。
姜某人是要提炼真理、掌握真理、普及真理,把真理真正落到实处的人。
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陛下,臣之下策多有不妥之处,待臣思虑周全,再献与陛下。”
姬十三意外也不意外,中策已经牵扯广泛,天知道下策会闹出怎样的动静。
群臣也没敢去刨根问底下策是什么,都怕扔出来以后会引发政治海啸,难以收场。
“朕觉得这中策甚好。”
群臣的目光自动上移,皇帝哪有率先表态的?
哦,他不先表态就没有机会表了。
真正的大佬都是:我就算不说话,你就敢不问过我的意见么?
权力这东西,信则有之,不信则无。
同样是坐在龙椅上的人,权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新上位者,要树立权威,绝非易事。
姜云逸这小子,也是投机取巧,从权力真空处强行抓来了好大一把权力。
自创的报纸、悬置的丞相府。
一个中央银行就叫掌握国库的司农寺好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