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
姜云逸来到李镇元公廨,姜久烈与陈之龙都已在等候了。
李镇元之后,这两位便是军方前两号人物。
最值得关注的是,这两位都非传统将门出身。
姜久烈乃是前周姜氏旁系,先帝还是南阳王世子时便从龙,一路靠着先帝信任和赫赫战功,崛起为军方大佬。
陈之龙更是出身已经被他亲手族灭的陈国公远房,永兴五年周燕国战时获得先帝赏识后迅速崛起,身居实权要职十三年,行事异常低调,从不公开表达政见。
很显然,先帝与李镇元早就认识到,近亲繁殖必定导致国势衰微。
旧的权势集团如果不能被打破,必定会出现“国家宁可在我手中烂掉,也决不能在旁人手中腾飞”之恶劣局面。
今日这间屋子里的四位,实质上是旧利益集团的“叛徒”与“新贵”的联合,代表的是大周政治最新取向。
“水师成军较之骑兵,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需得早做打算,你是何看法?”
李镇元直奔主题,开口相询。
姜云逸来到大周郡县图前,指着地图道:“西洋人船坚炮利,我大周水师需得依靠陆上策应才能存活。
北海南端胶州湾乃是半封闭天然良港,易守难攻,是水师编练不二之选。
但北人多不擅水战,成军恐怕很慢;还是应以南人为主编练水师,李相以为,太湖如何?”
姜久烈嗤笑道:“太湖水浅,只能走渔船竹筏,哪里能练水师?”
姜云逸愕然了一下,旋即有些悻悻,又道:“太湖不行,那会稽以东外海之甬东(舟山),大小岛屿林立,地形复杂,若能扎根,至少能与外敌周旋一二。”
李镇元也凝视地图,道:“胶州湾与甬东看似可行,但还应广泛征询精通水事能人意见。”
姜云逸点点头:“李相所言甚是。”
李镇元又问道:“你以为,水师与海防应编练多少人为宜?”
这是问朝廷财力能支撑多少。
姜云逸毫不迟疑地道:“李相认为需要多少,就编练多少,朝廷必定不遗余力、不计代价予以支持。”
姜久烈与陈之龙尽皆侧目,姜久烈皱眉道:“你打算何时启动西征北伐?”
如果朝廷把资源都投给水师,陆军怎么办?
李镇元打断道:“兵贵精不贵多,水师尤甚,何况现在就算想练也没有多少船。
南北先各编练一个营水师,后续就以这两个营为核心开枝散叶。
另外再组建六个海防营,从禁军抽调八千人马为骨干,再就地招募一万人,每个营都以火炮为核心构建。”
姜云逸点点头:“我都同意。”
李镇元又问:“北宫越出任定海将军,总揽海防事务如何?”
姜云逸点点头:“北宫将军应是靠得住的。”
北宫越并未打过什么大仗,但既然李镇元敢提名,姜云逸就敢同意。
相信李镇元的眼光,相信北宫家的战争基因。
叔侄二人在同一个系统同时担任一二把手,其实不合适,但眼下仍是权宜之计,只要这两位没有问题,不拘小节。
“皇家军事学院水师分院的主持人选还没有,北宫伯光怕是忙不过来。”
姜云逸笑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正好水师要从头开始编练,就让学员直接下营从副队正做起。
至于分院主官,一两年内,优秀人才自然就会冒出来。”
反正就是绝不从洛都空降个外行过去坏事。
姜久烈问道:“若此,日后怕是要形成南人下海,北人西进的分野了。”
姜云逸道:“大将军所虑甚是,眼下只是权宜之计,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后续自然要进行行政干预。
后续三军将全部公开从全境募兵,现在以乡党结营的传统也要打破,确保每个营的将士都来自五湖四海。
不管是陆军还是水师,只要将士们保卫的是同一个国,就不会犯颠覆性错误。”
姜久烈撇撇嘴,这小子最擅长练嘴,鬼话一套一套的。
李镇元问道:“水师、船舶与铸炮的钱从海总盘子里出还说得通,可海防营也从海总出,怕是会引来非议。
这些地方用钱的地方很多,光靠海总,还是撑不住。”
姜云逸会心一笑,道:“李相放心,央行的摊子已经沿着两线运河铺设得差不多了。
最迟五月底,就正式开始运营。至少央行普及到的地方的财富,都得从央行走。”
李镇元稍稍愕然,旋即蹙眉问道:“总是寅吃卯粮,不好吧?”
姜云逸道:“李相放心,银行这个东西,经营的其实不是钱财,而是信誉。还有谁能比朝廷的金字招牌更值得信任?
过去天下财富主要存储在大户人家的地窖里,流动性很差。有了银行以后,它们自然会静极思动。
运河债券与海总的钱,都还在手上捂着呢,年后这段时间的所有相关开支,都只是记了账,只运河民夫工钱实际出了库。
这四百五十万万,就是央行的启动资金,是叫天下人认可央行的基本盘。
只有有了这块压舱石,天下人才会相信,在广陵存上一百万钱,在洛都一定可以兑现一百万钱。
当天下人都认可了央行的兑付能力后,自然会愿意从央行走钱。朝廷通过央行,就能掌握天下财富。”
姜久烈诧异地问道:“只是过过手,就能挣大钱?”
姜云逸道:“过手只是第一步,目的是为了建立对央行的信任。真正吸纳天下财富的手段,姑且保密,待央行正式运营,自然天下大白。”
姜久烈神色不善地道:“你就非得把天下钱庄都弄死么?”
姜云逸摇摇头:“大将军不要误会,弄死天下钱庄怨气太大了,不利社稷稳定,本相不会这么干的。”
姜久烈神色愈发不善,若是反噬小一些,是不是真就下死手了?
人家钱庄根本没招惹过他好吧?
姜云逸意味深长地道:“大将军,去岁央行落地时,定下了贷款利率上限,洛都这里的确收敛了许多。但洛都以外呢?哪个又当回事了呢?
朝廷不能什么都干预,但关系国计民生的行业,肯定要牢牢掌握主导权。
有央行压着,印子钱才会收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