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师承的散修，即使惊才绝绝，想要得道飞升也譬如沧海取栗。
余问道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飞蓬观不仅不能给他传承，还断了他拜师的机会。
有些秘境里有大能传承不假，但能有多少呢？哪怕被余问道走运给碰上了，以他现在的能力修为，又怎么可能从其他修士手里抢到传承？
所以拜师是他最好的出路，唯一的出路。
但面对千金楼这个开遍玄幽大陆十三州无数城的庞然大物，余问道也只能去抓那一个不可能的机会：赢到百亿筹码，拿回飞蓬观地契，改投门户，潜心修行。
“既然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去试？”小四不解地问原泽。
小四看到余问道那么大个人哭的稀里哗啦，有些不忍。
但原泽是不会有这样的疑问的。
他知道，余问道就像是浮沉在大海里的叶舟，四处茫茫无边，有人抛下了一根似有似无的锚绳，他不去抓住，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所以尽管不可能，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试。
那百亿筹码从来就不是一个出口，而是幻想照进来的微光，生活在暗道的余问道只能靠此存活。
“他们看不到你，怎么会认真对待你呢？”原泽抱住余问道：“只有你强大到能和千金楼平起平坐，百亿筹码这样荒唐的条件才会作废。”
庄家从赌徒那里获得一百亿容易，可赌徒在庄家那里赢得一百亿，就是痴人说梦。
“你是我的朋友，而且你还救过我，帮过我，现在轮到我来帮你。”原泽承诺他：“一个人努力看起来有点难，但我会和你一起努力。”
“我们也可以开一家遍布玄幽大陆的‘千金楼’，将千金楼踩在脚下。到了那时，飞蓬观自然会回到你手里。”
小四听见原泽的豪言壮语：“你可真敢想啊！”
“你知道千金楼做大到如今的规模用了多少年吗？”小四说：“三千多年啊！三千多年！”
“我是让你赚钱，不是让你做梦！”
原泽问：“这会比得道飞升还难吗？”
“似乎没有。”小四认真想了一下，给出答案。
“那我怕什么？”原泽说：“做就是了。”
小四没有话说了。
余问道听到原泽异想天开的话也没有反驳，反而自觉地拿从千金楼赢回百亿筹码与之相比，差不多的难度。
“娘的！”他想通这个关卡，眼泪立时止住了：“那过去那么多年，我不是白在里面花钱了！”
若是真的要自己开商铺，他这些年填进千金楼里的钱，早就足够他开遍明珠城了。
余问道的心在滴血，他抹了一把眼泪，对原泽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投石，连这都怪到我头上就过分了。”原泽使了个清洁术，把自己打理干净。
“是！我的错。怪不到你。”余问道仍旧不甘心：“为什么我就没有早点和你说，早点遇到你这个朋友呢？”
“我们三年前已经相识了。”原泽笑着说：“但你那时应该看不到我这个小个子。”
“也是啊！”余问道摸摸鼻头，想到自己曾经就是这样想的，难免羞愧。
一夜休整，天刚破晓，原泽就从打坐中清醒过来，给熟睡中的余问道和小四盖了件衣服，御剑外出疏通山道，好让洪水退的快一些。
到了日上三竿，原泽才从外面回来。
洪水已经退去，但峡谷山路上泥沙堆积，乱石当道，清理花了好一些时间，两人到下午才走出山峡。
余问道今日安静的过分，原泽疑心他身体不舒服，骑着马到队后找他：“投石，你身体不舒服吗？”
余问道像是没有听见，原泽加大声音：“投石？”
“啊？”余问道受到惊吓，神情恍惚：“你叫我？”
“你身体是不是不适？”原泽关心他：“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前面就是焚心原，过后便是平整的官道。”原泽说：“大概还有六七日我们便能赶到棠溪城，时间还很宽裕。若是真的有哪里不适，就休息一下吧。”
“焚心原……”余问道呐呐道。
声音太小，原泽没能听清：“你说什么？”
“啊？”余问道疑惑地看向原泽。
“昨日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他大概是泡傻了。”小四对原泽说。
原泽心下也奇怪：可能那时便受了伤，但没有立即发作，睡了一晚才出现端倪。赶到棠溪城再找个医修看一下，但现在看他神情恍惚的样子，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于是他对余问道说：“我们先休整一番，晚点儿再出发。”
余问道很快就同意了：“好。”
可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余问道还是不太情愿走：“过了今晚，明日再走吧。”
“可去焚心原过夜不是更好？那里土地平整，浮罗马也能更好的休息。”原泽骑着马：“而且你身体不适，我们要快点儿赶到棠溪城，找个医修看一下。”
“好吧……”余问道没有办法，只能跨上马。
“青芜，就在这儿停下！”刚踏上焚心原，骑在队伍后面的余问道就大声叫住原泽。
他跑上前去拉住原泽的马，一改白日里的颓废，眼神灼灼：“就在这儿停下！我们明日再走！”
躲在暗处的几个蒙面人看此情景，其中一个对为首的人说：“老大，还真给你说对了！那小道士果然想反悔！还好我们在入口就布下了绝元阵。”
为首的蒙面人嗤笑一声。声音沙哑：“由不得他！船已经开了还想着跳下去，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激活阵法，站起来，大声说：“小道士，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拿着钱离开吧。”
原泽察觉到空气猛烈震动，眼前出现七个蒙面玄衣人，嘴里说着叫人疑惑的话。
“玉昆仙京那群邪教？”小四突然警醒：“真的这么阴魂不散？”
“不是。”原泽摇头，这伙人只是简单地蒙住脸，衣着打扮都不像：“不是他们。”
“你们骗我！”余问道将原泽挡在身后，他心里慌乱，不明白为什么说好的设在焚心原中心的阵法会提前出现。
“骗你？”为首的蒙面人朝余问道抛下一袋子玄幽通宝：“这是答应你的尾款，只要将这小子带入绝元阵，你的任务就算完成。现在，拿着答应你的钱离开吧。”
“是余问道！”小四就要跳起来：“他为什么要带人来杀你？他们又为什么要杀你？在小爷不知道的时候，你又得罪了谁？”
原泽对此也一头雾水，目前只知道这伙人是想杀他灭口。
绝元阵是地阶三级阵法，能够隔绝外界与阵法内的一切信息。也就是说，绝元阵内的原泽无法向外传讯呼救，死在绝元阵里，只要阵法一撤，他会当即烟消云散。
别人会知道他死了，但不会知道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没有办法追查凶手。
而余问道为了那袋子钱出卖了他。
原泽只觉得心里面有个鼓重重的敲了一响，只剩下一个念头：恩怨两销了。
“青芜！你听我解释！”余问道没有拿那袋子钱。
答应做这亏心事的时候，他和原泽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
现在他俩懂得彼此的过去，约定好要一起打败千金楼，是能托付彼此的知交好友了，他又怎么会为了钱出卖兄弟？
原泽打断了余问道的话：“以当初你我那浅薄的关系，你会为了钱出卖我，我完全理解。”
说完，不再看他，直面蒙面人：“之前有伙邪教之人一直追着我不放，只因为我杀了他们的团伙，捣毁了他们的据点。你们又是为什么？总得让我死个明白。”
为首的黑衣人说：“我也不想欺负你一个小孩子，但要怪只能怪你的母亲，拼尽一切也要把你生下来。”
“能活到现在，已是我家主子大发慈悲。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现在不过是拨乱反正……”
“还以为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原泽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这些不知所云的话就不必说了。”
七个蒙面人的修为都在元婴境，原泽是不可能打的过的，很干脆动用了许奕给他防身的剑意。
许奕的剑道精进了不少，剑意一出，方圆百里瞬间结满冰霜，破了绝元阵，六个蒙面人被冻成冰雕，碎尸而死，为首那个功力不凡，又有法宝防身，侥幸逃出生天。
“原泽？”小四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问：“你没事吧？那个叛徒……”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这几个人是奇儒海派过来的，还是奇凌湘母亲派过来的。”原泽打断他：“我们也该动身去雪域了。”
“青芜？”余问道追上来：“你去哪儿？”
“投石道友，你我恩怨两销。”原泽说：“在下没有义务陪你将这一百匹浮罗马冰雕运去棠溪城了，自然该去做自己的事情。后会无期。”
“青芜！”余问道在身后紧追不舍。
小四忍不下去了，咬牙切齿的说：“你能忍，小爷可忍不了！”
他从原泽腰间飞出，当头给了余问道一击，要不是他挡的快，耳朵都会被削下来：“后会无期！听不懂？非得跟上来找死？滚！别让小爷再看到你这个叛徒！”
余问道被小四打落空中，落在冰霜未解的地上，寒冷刺骨。听到陌生的声音，他才知道原泽身边跟着一个剑灵。
原泽带着小四御剑远去：“先去棠溪城歇息一番，补充一些物品，再北上雪域……”
“原泽，有人给你发讯息。”小四看着腰间亮起的白铃兰，提醒原泽。
原泽点开，是许奕的声音：“青芜？为师察觉到你动用了剑意，现在是否已经脱离危险？”
“青芜很好，不日将前往雪域，师父不必忧心。”原泽立即给许奕报了平安，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进了棠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