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柳林麾下的中层军官以及幕僚谋士,基本上都是寒门子弟,这寒门子弟其实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利益团体,他们惺惺相惜,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惺惺相惜!
朝堂之上两个官员,如果是那种世家子弟,那需要利益合适,家族交好,甚至家族之中已经有很多联姻,基本上都算得上是一家人了,这才能站在一起,但这还得是利益足够的情况下,还得是站队正确的情况下,如果稍微有一点波动,这些人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
所以这世家之间的联盟往往就是不稳定的,可是寒门子的确不一样,比如说两个当官的坐在那里谈一谈自己小时候所受的苦楚,比如说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的艰难求学,还是父母累折了腰,供他们上学读书,瞬间他们就可以产生共鸣,以至于相当信任,以至于背叛的时候都很少!
这就是寒门子弟,他们天生仇视世家,他们天生会抱团取暖,他们天生生命力顽强,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因为生命力不强的,早都死在半路了!
而且这寒门子弟还很奇怪,哪个世家的手上如果沾染了寒门子弟的鲜血,那么无论是哪个寒门子弟,都不会和这个世家合作,哪怕是有利益上的往来,那也是虚以委蛇,毕竟同病相怜这个感觉已经刻到了寒门子弟的骨子里!
可如今柳林就捅了这么个马蜂窝,之前为什么天下寒门子弟对柳林无比拥护?因为柳林爱民,最起码表面上爱民,他在幽州的实际控制地盘之上,分给百姓的土地,让百姓们成为自由民,让百姓们自由从事商业,藏富于民,这瞬间就得到了天下广大寒门子弟的拥护!
因为在他们看来。
柳林的所作所为是在爱护寒门,也是在爱护那些被世家豪族堵的实在没活路的百姓!
可是如今一来,这天下的风向可就变了!
江湖之中忽然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那就是原永平侯柳林,在洛阳受封公爵号保国公以后,沿路居然开始屠杀流民,那些流民只不过是听了他的威名,想来他这里找一条活路而已,但是他却命令麾下军队大肆屠杀,以至于满地残肢断足!
所过之处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柳林在回途的仪仗中,端坐在墨玉麒麟兽拉着的豪华马车内,马车周身雕琢的阵法隐隐散发着幽光,似在彰显主人的不凡。
车外,寒风凛冽,吹得旗帜猎猎作响,仪仗队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脚步声整齐划一,仿若雷鸣。
突然,几个书生如鬼魅般现身半空。
为首的书生面容清瘦,眼神中透着坚毅,他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儒士长袍,在风中鼓动,恰似他澎湃的怒意。
他身旁的同伴,亦是一脸正气,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已愤怒到极点。
“柳林,你这忘恩负义之徒!”
为首书生怒吼道,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
“昔日你在幽州所为,让我等寒门子弟以为盼来明主,未料你竟如此残暴,屠杀流民,你良心何在?”
他心中满是悲愤,想着那些无辜流民的惨状,更觉眼前之人罪大恶极。
柳林微微掀起车帘,目光冰冷地看向他们。
“休要胡言,本公行事,自有考量,岂容你们在此污蔑。”
“哼!考量?你分明是得志便猖狂,昔日伪装爱民,如今狐狸尾巴终是露了出来。”
另一个书生接话,他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柳林,仿佛要将其看穿,“你以为天下人皆可欺瞒吗?”
书生们越骂越激动,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他们只觉若不揭露柳林恶行,世间再无公道。
下方的护卫们面露紧张之色,纷纷握紧武器,却又不敢轻易上前,只将目光投向车内的柳林,等待他的指令,而四周风声呼啸,似在为这场对峙增添几分肃杀之气。
柳林端坐于马车之内,车外狂风怒号,仿若恶鬼咆哮,黄沙漫天飞舞,遮天蔽日,仪仗队的火把在风中摇曳不定,光影闪烁。
半空之中,几位书生怒目圆睁,为首的那位面色涨紫,额上青筋如蚯,扯着嗓子大骂。
“柳林,你这狼心狗肺之徒!昔日幽州作为,皆为欺世盗名乎?竟对无辜流民痛下杀手,你良心已被狗吞!”
其声如洪钟,震得周围空气都似在颤抖。
旁边一书生亦目眦欲裂,唾沫横飞地吼道。
“你出身寒门,本应与吾等同仇敌忾,为天下寒士撑起一片天,然今之举,实乃天理难容!”
柳林听着这声声咒骂,双手紧握车辕,指节泛白。
他心中苦笑,这些书生怎会知晓他的困局?这些每日只读圣贤书的书生,怎么可能知道朝堂的波谲云诡,怎么可能知道皇帝的老谋深算?
柳林自己深知这是皇帝布下的阴毒陷阱,借屠杀流民一事,让他与寒门子弟反目。
若不依从,流民中的神秘高手定会突袭,仪仗必毁,自己也会被冠以大罪,即便不死,也将万劫不复;可如今依从了,虽暂时免去皇帝刁难,却要承受寒门子弟的唾弃。
他微微抬眸,透过车帘缝隙望着外面愤怒的书生,嘴唇嗫嚅,终是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解释。
他暗忖:
此刻说出真相,又有谁会信?皇帝的算计天衣无缝,自己已深陷泥沼,难道真要成为众矢之的,失去所有寒门子弟的支持?
狂风依旧在肆虐,半空之中,那仪仗千夫长突然站了出来。
他满脸涨红,眼神中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义愤”,几步跨到阵前,抽出腰间长刀,指向半空的书生,大声吼道。
“这些狂徒竟敢在此污蔑保国公,简直大逆不道!主公莫要担忧,待我将他们斩尽杀绝!”
说罢,还恶狠狠地瞪了柳林所在的马车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若不从,便是与陛下旨意相悖。
柳林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千夫长的表演,心中暗自思忖:
这千夫长如此迫不及待,定是皇帝安插的棋子,想要逼我就范,让我彻底与寒门决裂。可若此时杀了这些书生,那我在寒门子弟心中的形象便会彻底崩塌,多年的根基毁于一旦。
但若是不杀,这局面又该如何收场?他的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眼神中满是忧虑与纠结。
就在柳林沉思之际,那几个书生中,一位一直未曾出声的儒袍男子突然有了动作。
毫无征兆地,他手中三尺青锋出鞘,寒光乍现,恰似一道闪电划破这昏黄压抑的天空。他的身形如鬼魅般迅捷,瞬间化作一道流星,直冲向柳林的车驾。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剑气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柳林心中大惊,他没想到这书生之中竟有如此高手,暗自懊悔自己方才的犹豫。
而那千夫长看到刺客突袭,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不但没有上前阻拦,反而故意慢了半拍,口中还高呼。
“保护公爵大人!”
可那迟缓的动作,分明是想让刺客更近一步。
巨大的仪仗仿佛要掉落在地上,连同那些浮空阵法都摇摇欲坠!巨大的震动和嗡鸣声,简直刺得人耳膜发痛!
昏黄的天空似要崩塌一般,沉重地压向人间。柳林所在之处,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柳林背后的阵法猛地扭曲起来,好似一条痛苦挣扎的邪恶魔蛇,紧接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尸臭如海啸般冲天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那曾经的血肉法相,在千世界碎片的探险中被击得粉碎,如今只剩下那具充满不祥气息的上古魔尸被困于阵法深处。
此魔尸的气息一旦泄露,恰似打开了地狱之门,无尽的灾祸恐将接踵而至,那草原战场上魔尸带来的噩梦般的记忆仍历历在目,其恐怖的破坏力和嗜血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而且一旦让那些人知道当日琅琊王氏的阵法之中是自己在搞鬼,那可真就是大势已去了,但是此刻这魔尸却成了柳林唯一的保命稻草。
那书生双眼圆睁,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愤怒与决绝,手中三尺青锋裹挟着凌厉的剑气,如同一颗夺命的流星划破这风沙肆虐的昏暗天际。
剑招狠辣无比,恰似毒蛇吐信,直刺柳林咽喉,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仿佛厉鬼的狂笑。
柳林只觉脖颈处寒意刺骨,死亡的气息如冰冷的枷锁紧紧缠绕。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如幽灵般钻进他的耳朵。
“柳大人,你是不是被逼的?”
柳林心跳陡然加速,瞳孔急剧收缩,他不敢有丝毫分神,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思索这声音从何而来?是陷阱还是转机?可是猛然间他就发现这凌厉的剑招之中虽然杀气冲天,但此时却并不决然!
柳林背后的阵法居然凝固了,没有再继续运转!就如同被那人控制住了一般!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鬼母那充满深蓝色光泽的玉手已经直插那书生的脖颈!距离只有分毫!
而此时柳林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唯有眼珠微微转动!
而那书生的剑依旧悬在咽喉咫尺之遥,森寒的剑气已割破他颈边的肌肤,一丝鲜血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