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宫那间宽敞却压抑的办公室内,厚重的窗帘半掩着,阳光艰难地从缝隙中挤进来,在地上形成一道道狭长的光影。弗拉基米尔·安德烈耶维奇·伊万诺夫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他的头深埋在双手之间,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广场上民众如潮水般的呐喊声透过紧闭的窗户,还是清晰地传了进来,一波接着一波,像尖锐的针,一下下刺痛着他的神经。
伊万诺夫的发际线高得有些离谱,头顶那片稀疏的短发,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越发可怜。他身形瘦小,整个人陷在宽大的座椅里,更衬出几分憔悴。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不见,如今的他,面容疲惫,眼神中满是焦虑与烦躁。
艾哈迈德·哈桑诺维奇,这位来自车臣的罗刹联邦内务部部长,笔挺地站在伊万诺夫面前。他身材魁梧壮硕,肩宽背厚,与瘦小的总统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有着典型的车臣人特征,脸庞宽阔,皮肤黝黑且粗糙,岁月和风沙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那双深邃的眼睛,透着车臣人特有的坚毅与果敢,此刻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闪烁。他的鼻梁高挺,嘴唇宽厚,留着浓密的络腮胡,胡茬修剪得整整齐齐,但此刻却因他内心的不安而微微抖动着。他身着笔挺的内务部制服,胸前的勋章在黯淡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可这光芒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自信。
伊万诺夫缓缓抬起头,用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哈桑诺维奇,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声音中满是愤怒与不满:“我亲爱的内务部长阁下,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一个叛徒在冬宫广场的游行还能得到批准?”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带着寒冬的肃杀之气。
哈桑诺维奇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那宽厚的手掌在脸上划过,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他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伊万诺夫的眼睛,说道:“总统先生,这次游行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从未批准过这样的活动。最近这段时间,有许多人向我们申请在救世主大教堂附近举办爱国祷告活动,都是以个人名义提交的申请,而且每次申请的人数都不多,看起来就是一些小型的、常规的宗教活动。考虑到这些活动对于稳定民众情绪可能有帮助,我们就按照规定批准了。”
他顿了顿,偷偷瞥了一眼伊万诺夫的表情,见对方没有打断的意思,才继续说道:“我们根本没想到,这是格里高利·彼得罗维奇·奥夫钦尼科夫的阴谋。这些小型的爱国祷告活动结束后,参加的人并没有立刻散去,而是朝着冬宫广场的方向聚集。等我们发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广场上会合,并且迅速打出了反政府的标语,开始进行这场混乱的游行。我们的警力主要部署在各个重要设施和关键区域,对这种看似平常的宗教活动没有过多的防备,等调集人手赶到广场时,局面已经彻底失控,我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驱散人群。”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委屈,似乎在努力为自己的失职辩解。
伊万诺夫一听眯起眼睛打量着他,随后苦笑一下,故作轻松地说:“那么我亲爱的艾哈迈德,现在他们已经偏离集会地点了,咱们能不能把他们请回救世主大教堂?然后活动时间到了,准时把他们遣散呢?”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眼中闪烁着的怒火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哈桑诺维奇心里一沉,知道总统这是彻底被激怒了。他赶忙说道:“总统先生,目前的情况非常棘手。广场上现在聚集的人数太多了,至少有数千人,而且他们情绪非常激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我们的警力有限,贸然采取行动,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冲突,造成不可预估的伤亡。”他微微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无奈,试图让伊万诺夫理解当前的困境。
“而且,这些人已经被格里高利煽动起来,对政府充满了怨恨,他们根本不会听从我们的指挥回到救世主大教堂。现在他们坚信政府存在严重的腐败问题,我们的任何强制举动,只会让他们觉得政府在打压他们,这会进一步激化矛盾,导致局面更加难以收拾。”哈桑诺维奇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一些力量。
“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控制局面,避免冲突升级。我已经紧急调派了更多的警力赶往冬宫广场,但这些警力到达还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只能尽量与抗议人群进行沟通,安抚他们的情绪,争取让他们冷静下来。”哈桑诺维奇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干涩地继续说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无法让您满意,但目前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向您保证,等增援的警力一到,我会立刻采取行动,驱散人群,逮捕带头闹事的人,恢复广场的秩序。”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试图让伊万诺夫相信他有能力解决这场危机,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伊万诺夫揉着发胀的眉心,笑了笑,看着哈桑诺维奇,说:“那个格里高利是个什么成色,你我都清楚,咱们必须给那群反贼来点颜色看看。要知道这种人,在罗曼诺夫时代可是要上绞刑架的。”
哈桑诺维奇微微颔首,心里明白总统虽然愤怒,但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并没有真的想要立刻取格里高利的性命,而是想通过合适的手段打压他,从而平息这场风波,维护政府的权威。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总统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关于逮捕格里高利的罪名,我们有几个选择。”
他微微停顿,观察了一下伊万诺夫的表情,接着说:“首先,我们可以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起诉他。他在冬宫广场公然号召民众推翻政府,这种行为严重威胁到了国家的稳定和政权的安全,符合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的构成要件。以这个罪名起诉他,能向国内和国际社会表明我们维护国家主权和政权稳定的决心,也能对其他潜在的反对势力起到强大的威慑作用。不过,这个罪名需要足够的证据来支撑,证明他确实有组织、有计划地进行了颠覆政权的煽动活动,我们得从他的演讲内容、与相关人员的联系等方面去搜集证据,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其次,是扰乱公共秩序罪。他组织的这场游行,导致冬宫广场秩序大乱,大量民众聚集,严重影响了城市的正常运转和居民的生活。而且,目前这种混乱局面还可能引发更多不可控的情况,对社会的稳定造成极大危害。以这个罪名逮捕他,程序相对简单,我们现在掌握的现场混乱的照片、视频,以及证人的证言,都可以作为有力证据。但这个罪名相比之下,震慑力度可能没有那么大,民众或许会认为我们只是在处理表面的混乱,而没有触及根本问题。”
“最后,还有叛国罪。考虑到当前国际局势,龙国在背后对我们施加了不少压力,而格里高利的行动又与龙国的一些诉求相呼应,我们可以指控他与外部势力勾结,背叛国家。这个罪名一旦成立,他将面临极其严厉的惩罚,这对于打击他的嚣张气焰,以及警示其他可能与外部势力勾结的人,都有很好的效果。但同样,要证明他叛国,需要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与外部势力存在实质的勾结行为,这在调查和取证上会有一定难度,还可能引发国际争议。”哈桑诺夫一口气说完,再次望向伊万诺夫,等待着他的抉择。
伊万诺夫听了哈桑诺维奇的话,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缓缓开口道:“煽动颠覆国家政权和叛国罪,虽然听起来解气,但取证太过麻烦了,还容易让武廿无说完违反人权法。我们就用经济犯罪这招,对外宣称格里高利的自由罗刹基金会黑了大量捐款人的钱。我知道大家都怀疑他拿了龙国的钱,可这事儿没证据,咱也先别碰。就咬定他贪污捐款,让联邦税务局的税警去逮捕他。”
哈桑诺维奇微微皱眉,虽然他明白这是要诬陷格里高利,但职责所在,他也只能照办。“总统先生,用税警去逮捕,这确实是个办法。但我们得编造一些像模像样的证据,还得让税务局那边配合好,确保这事儿看起来合理合法。”
伊万诺夫冷笑一声,“证据?哼,让他们去找。就说接到了大量匿名举报,经过初步调查发现基金会账目存在严重问题。税务局那边我会施压,他们不敢不配合。你去安排,让税警尽快行动,别给格里高利反应的时间。”
哈桑诺维奇点了点头,“好的,总统先生。我会让税警们准备好相关文件,尽量做得滴水不漏。不过,我们也要考虑到民众的反应,一旦逮捕,可能会引起他们更强烈的不满。”
“不满?”伊万诺夫眼神一厉,“他们被格里高利煽动,早就对政府不满了。现在我们以贪污罪名逮捕他,是给民众一个交代,表明政府在打击腐败。只要我们宣传得当,民众会理解的。”
哈桑诺维奇不敢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准备离开办公室去安排此事。
“等等,”伊万诺夫叫住他,“这次行动要秘密进行,别让消息提前泄露出去。另外,多派些人手,确保万无一失,要是让他跑了,你我都不好交代。”
“是,总统先生,我明白。”哈桑诺维奇说完,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冬宫广场上,格里高利还在慷慨激昂地演讲着,民众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涨。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标语,大声呼喊着口号,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
此时,一队身着税务制服的税警正悄悄朝着广场赶来。他们的车辆没有鸣笛,在离广场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停了下来,然后徒步靠近。为首的税警队长面色严肃,手里紧紧握着一份伪造的逮捕令,上面清楚地写着格里高利因涉嫌贪污大量捐款,必须接受调查。
当他们来到广场边缘时,税警队长观察了一下形势,发现格里高利周围聚集了太多民众,直接冲进去抓人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混乱。于是,他示意手下先分散开来,寻找合适的时机。
而在广场的另一边,哈桑诺夫安排的另一队警察也在暗中待命。他们的任务是一旦税警行动引发冲突,就立刻介入,控制局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税警们等待着最佳时机。终于,当格里高利演讲暂停,稍微休息的时候,税警队长一挥手,带领手下迅速朝着格里高利走去。
“你就是格里高利·彼得罗维奇·奥夫钦尼科夫?”税警队长走到格里高利面前,大声问道。
格里高利看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他依旧镇定自若,“我是,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们是联邦税务局的税警,这是逮捕令。你因涉嫌贪污自由罗刹基金会大量捐款,现在必须跟我们走一趟。”税警队长说着,将手中的逮捕令递到格里高利面前。
格里高利瞪大了眼睛,“你们胡说!这是诬陷!我从来没有贪污过一分钱!”
周围的民众听到这话,顿时炸开了锅。他们纷纷围过来,对着税警们怒目而视。
“你们凭什么抓人?这肯定是政府的阴谋!”
“对,我们不相信!放开格里高利!”
民众们的情绪再次被点燃,场面变得更加混乱。税警们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按照计划,试图强行带走格里高利。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他们是政府的走狗,大家跟他们拼了!”这一喊,如同火上浇油,一些激动的民众开始推搡税警。
税警队长见状,立刻呼叫支援。不一会儿,哈桑诺夫安排的警察迅速赶到现场,他们手持盾牌,组成人墙,试图驱散民众。
一时间,广场上陷入了混乱,呼喊声、叫骂声、警笛声交织在一起。警察们挥舞着警棍,试图驱散激动的人群,但民众们毫不退缩,他们用身体组成了一道防线,将格里高利护在身后。有人向警察投掷石块和杂物,现场一片狼藉。
税警们试图强行突破人群,将格里高利带走,但遭到了民众的激烈抵抗。一名年轻的税警被石块击中,额头鲜血直流,他愤怒地挥舞着警棍,却被几个强壮的民众抓住胳膊,动弹不得。局面愈发失控,冲突不断升级。
在混乱中,格里高利大声呼喊:“同胞们!不要冲动!不要让他们有借口伤害我们!我们要用和平的方式表达诉求!”然而,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嘈杂的声浪中。
此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向广场。车内,伊万诺夫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场景。他没想到,原本以为简单的逮捕行动,会引发如此大规模的冲突。“这群暴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哈桑诺维奇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车停稳后,伊万诺夫在保镖的簇拥下走下车。他站在远处,看着混乱的广场,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他知道,如果不尽快控制局面,后果将不堪设想。
“给我把人群驱散!”伊万诺夫对着通讯器喊道,“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力!”
得到命令后,警察们开始使用高压水枪和催泪瓦斯。高压水枪的强大水流冲击着人群,人们纷纷倒地,发出痛苦的叫声。催泪瓦斯弥漫在空气中,人们被呛得咳嗽不止,泪水直流,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和恐慌。
在混乱中,一些民众开始四处逃窜,但仍有一些人坚守在原地,继续与警察对抗。他们用衣服捂住口鼻,试图冲破警察的防线,解救被围困的格里高利。
“你们这群独裁者!”一名中年男子大声喊道,“你们只会用暴力镇压我们!我们要的是公平和正义!”
面对民众的反抗,警察们毫不留情地继续使用武力。他们用警棍殴打那些试图靠近的民众,甚至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广场上到处都是受伤的人,哭喊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而此时的格里高利,被几个税警紧紧抓住,他奋力挣扎着,大声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是对人权的践踏!你们会受到历史的审判!”但他的呼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税警们将他强行拖上了警车。
警车在混乱的人群中艰难地行驶着,周围不断有石块和杂物砸在车身上。车窗外,是愤怒的民众和混乱的场面,伊万诺夫坐在车内,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他知道,这场冲突将会给他的政府带来巨大的压力,也会让他在国内和国际上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强硬地应对,试图平息这场风波。
就在格里高利被拽着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远处一声枪响,声音在混乱的广场上空回荡。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场面瞬间凝固了一下,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那声枪响过后,短暂的寂静中,紧接着是一阵更加剧烈的骚乱。人们开始四处奔逃,有人大声尖叫,有人茫然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枪声的来源。混乱中,人群更加疯狂地涌动,互相推搡践踏,场面彻底失控。
格里高利在被税警拖向警车的途中,听到枪响的瞬间,身体本能地一震。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的胸口绽放出一朵血花,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衫。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身体缓缓地软倒下去,那些原本抓着他的税警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松开了手。
“格里高利!”民众们发出绝望而悲痛的呼喊。刚刚还在为他奋力抗争的人们,此刻望着倒下的他,有的呆立当场,仿佛灵魂被抽离;有的则不顾一切地朝着他的方向冲去,想要查看他的情况,却被警察们挥舞着警棍阻拦。
“是谁开的枪!”人群中有人愤怒地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悲痛与愤怒,“政府竟然开枪杀人!”
原本只是对政府不满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成了仇恨。民众们再也不顾警察的阻拦,不顾一切地冲向警察防线,有人徒手去抢夺警察手中的警棍,有人继续向警察投掷石块,场面比之前更加疯狂和血腥。
伊万诺夫站在远处,目睹这一切,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这是谁干的?谁让开枪的!”他对着通讯器怒吼,声音因为愤怒和震惊而变得扭曲。但此刻通讯器里只有混乱的嘈杂声,根本没人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混乱的人群中,一辆救护车试图冲破人群的包围,赶到格里高利身边。可疯狂的人群和打斗让救护车根本无法靠近,司机只能焦急地按着喇叭,却无济于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格里高利身旁的鲜血越流越多,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他的双眼渐渐失去了光彩,原本充满斗志的面容此刻变得无比安详,只是那凝固的表情中,还带着一丝未竟的遗憾。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枪杀,彻底点燃了民众心中的怒火。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抗议游行,因为这一枪,演变成了一场针对政府的暴力冲突。整个冬宫广场,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受伤的民众、愤怒的警察、混乱的场面,还有那辆在混乱中艰难前行的警车,都成为了这场悲剧的一部分。伊万诺夫知道,这一枪不仅打死了格里高利,也彻底打碎了他试图通过强硬手段平息抗议的幻想,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更加汹涌的民意浪潮和更加复杂棘手的政治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