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病房门猛地被推开。
许挽挽和应恕抬眼望过去,戚琉璃正慌慌张张冲进来。
“妈妈?”
戚琉璃扑到病床前,眼眶红肿,像是被炒熟的杏核,看着许挽挽右手掌心的血迹,嗓子哑到险些说不出话:“挽挽,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都怪妈妈……”
戚琉璃已经哭不出泪,鼻子一抽一抽,温柔模样尽无,只有连绵的悔恨。
悔恨为什么没有看住女儿,为什么又让她受伤。
是她对不起女儿。
许挽挽觑了一眼自己的手,左手手背都是血,右手手心都是血。
她将上半身朝戚琉璃探过去,费劲的伸出左手,用干净的手心拍了拍戚琉璃捂在唇上的手。
“妈妈,你没有对不起我。”许挽挽挪了挪小屁股,黑眸清澈又璀璨,“妈妈,你是最好的妈妈。”
许挽挽说得真情实意,而后,一拱一拱挤到戚琉璃的怀里,轻轻蹭她的脸,“妈妈,哭会变丑,要永远漂亮。”
许挽挽很喜欢戚琉璃,是那种很奇怪的喜欢。
她被许多人喜欢过,那些人会把她放在珍稀木料的架子上,为她仔细擦拭,为她竞拍高昂价格,将她流传子孙后代。
可是,没有人为她哭过。
就算她磕碎了边边角角,那些人也只是可惜她不完整。
可她只流了一点点血,还是会愈合的伤口,戚琉璃就哭得这么惨。
许挽挽抬手摸了摸胸口,眼神迷茫,酸酸的,还有点苦,明明不是她喜欢的甜,可她就是好……喜欢。
好奇怪。
人类真奇怪。
戚琉璃下巴蹭了蹭许挽挽的头顶,没有再说话。
应恕安静坐在一旁,垂着头削苹果,一个削完,他就削下一个,直到削完果盘里的五个苹果,他放下水果刀,想了想,又拿了起来,将苹果一个接一个切成了小块。
直到封沥喊医生过来,处理许挽挽的伤口,应恕才停止把苹果切成粉末的动作。
“应恕,你……闲得慌?”
封沥瞅着一盘子被糟蹋的苹果,半盘子都是指甲盖大小的苹果块,还有半盘子是蚂蚁大的‘苹果粉’,很是无语。
应恕抬起头,眸子冷静,若无其事翘了翘指尖,“嗯。”
封沥:“……”
医生一边处理,一边忍不住叮嘱,“家长上点心,孩子还小,别总让孩子拿危险的东西,孩子小,不懂事,家长还能不懂事?”
戚琉璃边听边点头,虚心受教,许挽挽却不服气了,“妈妈没有错。”
医生被许挽挽奶声奶气护妈的话逗乐了,忍不住揶揄,“这么喜欢妈妈呀?”
许挽挽骄傲‘昂’了一声,她可喜欢为她哭的妈妈了。
“那你更喜欢妈妈,还是更喜欢爸爸?”
戚琉璃心一提,这几乎是每个小孩子都会遇到的‘两难问题’,对孩子来说更是‘冒昧’,“医生,可别逗我家闺女了。”
“你逾越了。”许挽挽扬起下巴,眼皮下巴,睥睨着给她换药的医生,做足了气派,“闭嘴叭!”
许挽挽想起被摆放着后宫时,那些娘娘们就是这么做的,效果很显着。
医生乐呵呵笑个不停,“你这小丫头是我小病人里最有活力的,要是其他小病人受伤,恨不得哭翻房顶,你倒好,还能跟我来一段。”
“昂。”
嘹亮且骄傲。
换完药后,医生送了许挽挽一个纸折的千纸鹤,“我们科室一个大姐姐折的,只奖励给配合的小朋友,接受奖章吧。”
许挽挽伸出两只被包扎成木乃伊的手,捧住了千纸鹤,“谢谢。”
医生见许挽挽小胳膊直挺挺,绷着小脸,给这个寻常的动作添上了几许郑重,会心一笑,“不客气,配合的小勇士。”
医生出去后,戚琉璃把病房收拾了一下,把应恕切的‘果盘’,分了分,每个人分了一小碗。
“妈妈,我也想吃。”
许挽挽输了液,浑身苦哈哈的,看到甜滋滋的苹果,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戚琉璃轻轻摇头,“挽挽先别吃,等爸爸给你带糖回来。”
戚琉璃不清楚苹果算不上优质,万一给闺女吃了,胃难受怎么办?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遍。
许挽挽撇了撇嘴,“行叭,那我就等等糖叭。”
许挽挽靠在床头,目光在吃苹果的三人脸上徘徊,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明显。
三人把脑袋埋在碗里,装作听不到,看不到。
不清不楚的东西,没人敢给许挽挽吃。
许挽挽鼓起嘴,“应恕,苹果甜吗?”
应恕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只听他缓缓吐出一个字:“甜。”
许挽挽见应恕头也不抬,更别提忽悠他,让他给她吃一口了。
于是,许挽挽把视线落到封沥身上,“封沥,你的苹果甜不甜?”
封沥抬起头,面无表情,“不甜。”
许挽挽眼前一亮:“那给我尝一口,甜不甜我吃了才知道。”
封沥把碗亮给许挽挽看,故作可惜,“哝,吃完了。”
许挽挽:“……”
闻言,戚琉璃和应恕加快了动作,纷纷冲许挽挽亮出碗底——干干净净。
许挽挽:淦!
等到许褚和回来时,许挽挽直接爬到了床尾迎接他。
像一只伸展的小猫,可怜巴巴仰着头,气若游丝:“爸爸……”
许褚和瞳孔一震,许挽挽两只手裹成了粽子,声音还格外没力气,吓得他脚下一滑,险些栽倒。
来不及站稳,他就大步迈到了许挽挽跟前,“哪里不舒服?”
戚琉璃应恕封沥目光复杂。
刚才,许挽挽还在病床上扭秧歌,闹着要出去玩,现在就装成这样,演技真好哇!
“糖~”
许挽挽心心念念着糖,眼巴巴盯着许褚和,甚至咽了咽口水。
许褚和眉心微蹙,上下瞟了一眼许挽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将口袋里的糖掏了出来。
许挽挽目不转睛盯着许褚和的手,修长的手指剥离糖纸,把糖块塞到她嘴里。
许挽挽眯起眼睛,眼尾上扬,含着糖块,囫囵出声:“甜~”
戚琉璃有些不放心,“这糖是……”
刚迈进病房的蔺老爷子开口,“这糖是我前几天托人从临京邮寄过来的,今天才到,本来就是为了给挽挽吃,放心,绝对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挽挽抬起头,举起缠满纱布的右手,真诚发问。
“为什么不能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是流落民间的公主吗?”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