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篆极顶聪明,读起书来一目十行,看得极快,记得也极快,而青螺只顾拣着看有关巫毒的相关记载,所以也是匆匆浏览,加上千幻堂静悄悄的,两个人都专心致志,等到天窗投射进来的光由明亮转为清冷,两个人已经看了乾宫的一半书籍,直到古砚提着灯笼叫他们回去吃晚饭才离开。
次日一早,两人便又来到千幻堂。青螺一心一意地查找医毒生死的相关记载,遇见一些没见过的药方,也快笔疾书,誊写下来,虽然潦草,但大夫自有一套辨别的本领。云篆时不时看到一些精妙的武功记载,顺手比划比划,有时候心痒难耐,嘴里念念有词,拍手叫绝。
云篆不通医药,删繁就简,尽拣着一些武功研读。他一时看到一些记录吐纳的速成心法,心驰神往,便端坐在地上,五心朝天,按照那法门运作周身真气,只觉得丹田之气升腾,浸润五脏六腑,复又回归,如此运行几轮,便觉得周身舒泰异常,又惊又喜,顿时爱不释手,继续读下去。那法门记载有五页长短,云篆便照着先是运气,又学储纳,又学引导,又学以新代陈,进展神速。云篆读完,并不尽兴,慌张地翻找,但并无更多记载,直翻看到末尾也并无再多。
他起身另外翻出一本,见那封面上写着拳录。他翻了几翻,发现这一本书居然是杂录了许多门派的拳法,甚至写明“旨在编写天下所有的拳术”。云篆兴起,慌忙忙地打开后边的内容,什么祁家拳、长拳、金刚拳、罗汉拳、严门拳、五郎拳、达磨拳、蛇拳、螳螂拳、梅花拳、鹤拳、虎拳、八卦拳等等,让人不由地眼花缭乱,云篆随手比划招式。他右掌穿过左臂,朝外一抖,左拳挥出,内劲一吐,面前的书页呼啦一声翻了几页。
云篆心花怒放,但是记录之人似乎十分匆忙,笔走龙蛇,中间也有所遗漏,似乎无法连贯,云篆只得翻开这一页,另外再往下看去,后边的内容也是如此,断断续续地如同醉鬼梦呓,即使是真言,却也没因没果,不好理解。云篆有些无奈,硬着头皮向下看去,后边的内容也有些晦涩难懂,字迹更加潦草,有些地方甚至要伸手凌空描摹,辨别好一阵子才能识别所记录的文字。越到后边,似乎已经不再记录招式,更多地是有感而发的一些高论,开始还是“拳之形,与意合”,到了后边,却又写“意之所至,无形之拳”。
云篆右手在空中模仿书记之人的手笔,忽觉得手臂之过处,行云流水一般,居然像是自成一派的拳法。当年的书记之人,也并非武学高手,只是在观摩和杂记各路拳法,由于出拳之人出手太快,记录之时总有遗漏,但是日积月累,内在已经对各类拳法耳濡目染,不由地取其精弃其粕,将拳意融汇于笔法之间,笔墨之横平竖直,曲折锋锐,并不亚于拳来脚往。而云篆,更是在不经意之间,伸手描摹作者笔法,从而学会了这么一门功夫。
云篆又使了一遍,觉得这拳法有的招式如同猛虎下山,雄浑大气,有的好像白鹤展翅,灵动雅致,有的招式却摇曳如龙蛇,神出而鬼没。云篆从小便在留云庄长大,守着千幻堂,就好像屁股底下坐着金山银山,随手丢几个宝石当作弹丸玩耍,向来没有放在心上,更不懂何谓珍惜。这次离庄西行,见识了天地广阔,雄才豪杰,才意识到自己技穷路末。
云篆起身朝着那乾宫一侧的书架看去,只见小木牌上大大小小写了很多武功的名字,他如同一只饥饿的老鼠,忽然掉入了米缸,前后左右的喜悦来得突然,不知从哪里看起。忽然只听哗啦一下,原来是自己眼花缭乱,足下一不小心碰掉一卷竹简,竹简就散开落在地上。那竹简上的木牌是几个隶书字体“行云剑”。
云篆心想:“原来是日常修习的行云剑剑法。”云篆日常早就练习过行云剑,所以也不感兴趣,正要卷好放起来,却一眼瞥见竹简上的几句话,不由地松开手,任由竹简铺开。那竹简起始便写道:“行云剑,乃淮阴江家之所创,江家第六代孙江以之于洪武初年携剑法登门至留云庄,以剑法相交换,令留云庄打造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行云剑各式剑法,如天兵而降,狠辣凌厉,奇诡卓绝。”
云篆心内嘀咕:“行云剑,明明是留云庄三大绝学之一,外人看来都学不到,为何却是别家首创?定是有人杜撰编写。那为何会存放在千幻堂里,爹和陈二叔都没有发现吗?定是书籍太多,他们也顾不上细细参详。”
他再往后看,多是剑法剑式的详细描述,但是这部竹简上所记载的居然多是致命的绝招,哪里是行云流水,却如同是拼命搏斗的,甚至是为致对方于死地,而全身丝毫不设防备。他细看这些招式很多与自己所学大不一样,什么“摇落星河”、“飞星传恨”、“天梭织锦”等等。这些只攻不守的招式,本不符合武学的要义,但是一拼起命来,似乎也能逼得对方几无还手之力,哪里还需要防守。云篆一时看得兴起,自行走出乾宫的区域,借着巽宫屋顶的天光,一眼看到了一把宝剑。他翻看书中的剑招,见那剑法描写的凌厉奇妙,一时技痒,他翻身跃起,一把掣出天光下的宝剑。
那宝剑刚一出鞘,只见明晃晃的寒光在屋里一闪,如同秋水荡漾,云篆心内一振,正要按照书中所记载的剑法挥出,就听那宫室四周的所围绕的书架吱吱呀呀的连声响动,连同周围的墙壁都一阵晃动,忽然一暗一明又是一暗。云篆心叫一声:“糟糕。”忙要退出巽宫的宫门,可是那书架移动得更快,倏忽一下就合起门来。云篆遇此遭遇,心里一慌,感到后脊一凉,原来是从书架的的铁梁上刺出来许多密密麻麻的竹钉,若是自己再多退一分,就要被刺得千疮百孔。云篆暗自后悔,心想要把宝剑还原,再看那宫室中央天窗打下来的光还在,可是却找不到刚才放置宝剑的石台,也看不到剑鞘。云篆听见响声已毕,暗暗沉静下来打量周围,似乎不再又什么响动,便叫道:“青螺、青螺。”
叫了几声,才听到青螺细微的回声:“云篆,你在哪儿?怎么了?”云篆思量自己从乾宫到巽宫不过十几步的距离,青螺的声音为何听起来似乎离自己很远。紧接着,云篆又听到陈墨的声音,后来才听到几声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机关启动,随之脚下的地板晃动着下降起来,周围的书架也渐渐地恢复原样。陈墨急道:“可有受伤?”
云篆惊魂甫定,强颜苦笑:“没有受伤。”
陈墨呵斥道:“胡闹,没我命令,怎可擅自主张,这里的竹钉可不是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