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不得插手人界因果,这是天规,也是天道法则。
但背阴村一事着实古怪,活生生的人怎可能两三日便化为枯骨,这其中肯定有邪物作祟。
余生思量许久,还是给天界去了消息,请天界派人查探。
长着小翅膀的小青果徐徐飞起,那是蓬莱的专属信使,天将接到时会按天规送往司命殿。
瞧着小青果飞往天际不见踪影,余生才舒了一口气。
最后给背阴村布下一层结界,她才放心离开,继续去寻反生香的线索。
*
靠着改造后的司南指路,余生在游荡三日后,终于又寻到一处人烟。
那是一处小镇。
镇前的牌匾上洋洋洒洒的写着三个大字——安乐镇。
安乐……
……挺好,和“向阳”有异曲同工之妙。
余生深觉自己可能留下了背阴村后遗症,只看着这牌匾上的“安乐镇”三个字,直觉下一瞬,这上面便会变成“患难”。
小镇坐落在一片青山绿水之间,镇里也很热闹,叫卖声、交谈声、小孩儿的欢笑声……交织不断,鳞次栉比的房舍,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倒是很美好。
一条小河穿过小镇,十里长堤,杨柳依依,景色着实吸引人。
余生决定在这小镇上多留几日,可以慢慢寻找反生香的线索。
在路边问到客栈的去处后,余生优哉游哉的寻过去。
一道莫名的视线让余生拿着发簪的动作一顿,她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巷口处站着一个玄衣少女。
玄衣少女猝不及防对上她的视线也未曾慌乱,泰然自若的又看向别处。
余生眉头一蹙,将手里的发簪结完账后径直走向那巷口。
那玄衣少女似乎是因有人过来,又收回了视线看向来人。
余生神色冷厉,盯着玄衣少女,也不浪费时间的直接道:“你在看我。”
不是询问,是肯定。
“……”玄衣少女似乎没料到对方这样的直接,怔愣一瞬。旋即,她立刻回神过来,笑意盈盈:“是啊~”
闻言,余生神色微怔。
不是因为玄衣少女大方承认,而是因为对方的声音。
面前的玄衣人分明是少女模样,嗓音却是苍老不已,完全合不上年岁。
见余生一言难尽的模样,玄衣少女肆意一笑,道:“姑娘可是吓着了?”
余生回神,面无表情道:“你看我作甚?”
“呵呵……”玄衣少女捂嘴轻笑,道:“怎的?我还看不得姑娘了?”
“自然看得,但——”余生垂眸,下一瞬直接伸手欲捉住玄衣少女。
玄衣少女身形异常灵活,竟直接避开了余生的手。随即,她迅速转身逃离,不过几个呼吸,便消失在巷子转角。
余生蹙眉望着玄衣少女消失的巷子,一脸不虞。
啧!
没抓住!
……她自然是允许看得,但是那玄衣少女的眼神和旁的人不一样。
那眼神让她背脊发凉,好似被什么危险缠上一般,实在让她受不得。
良久,余生望了望巷子深处,确认玄衣少女不会再回来后,她转身回了街道。
追上去?
呵!
傻子才追上去呢!
*
游玩的好心情少了大半,余生在镇里的河岸边闲逛,准备寻一处食肆,一边赏景一边用食。
“画糖画咯~”
“馄饨~热乎的馄饨诶~”
“糖饼肉饼菜饼嘞~”
……
各色小食叫卖不断,余生看得眼花缭乱,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选择。
“冰糖葫芦诶~冰糖葫芦——”
一众叫卖声中,余生终于听见了她最喜欢的糖葫芦。
摊贩的声音自河对岸传来,余生循声望去,一眼便看见了糖葫芦,还有一旁的……人。
余生愣住。
那人穿着月白色长袍,一副少年模样,此刻正从糖葫芦摊贩旁边经过,几步后他似乎要拐进摊贩身后的巷子里。
来不及再多想,余生连忙高喊:“喂!诶!喂……”
又是喂又是诶的喊了几声,余生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周遭的安静,她扭头看向四周。
来往路人都已经停下脚步,摊贩叫卖声也停了大半,此刻正看傻子似的盯着她。
“呃……”余生讪讪闭嘴,半捂着脸的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
待余生找到石桥,到河对岸时,那少年早已不见踪影。
在河岸边随意找了一处面馆,余生叹着气,一手托着脑袋撑在桌案上,神色郁郁的看着河里。
此次再见,那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年,神采奕奕,俊秀爽朗,全无上一次见着时的狼狈。
但,他分明已经死了啊!
这人,正是她在地界的时候客栈里,在地界的阴山上碰见的青衣少年。
上一次见面时,少年穿着一身青衣,只剩下一魂一魄,最后化为星光小球被献祭了祭魔阵。
怎么可能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呢?
只是长相一样?
不可能,她不可能认错气息。
刚才那个少年一定是地界时的那个青衣少年!
但是,怎么可能呢?!
……
余生眉头紧锁,正思索间,忽感一道视线而至。她连忙抬眸,一个白衣人不知何时与她同桌,此刻正坐在她对面。
白衣人面容俊俏,天质自然,周身凛然,虽是素色衣衫却隐隐光华流转,尽显华贵。
“你……”余生皱着眉,犹豫一瞬,还是直接道:“你在看我。”
这已经是她今日第二次说这句话。
第一次是因为那眼神太危险。
而这第二次……
并非是她矫情,只是他们的眼神不同平常,也不同旁的人看她时的模样,所以她才多注意了些。
“是。”白衣人微微勾唇,大方承认。
余生索性也大大方方的观察着他。
半晌,余生缓缓启唇:“你……”
她可以确定,这第二次的眼神,是相识。
“你认识我?”她道。
白衣人点头:“是。”
余生挑了挑眉,在脑海里搜寻认识的人。
……确实没有。
“你……”余生又想开口,却在触及对方的神情时停了下来。
又细瞧两眼后,她总觉着这人看她的眼神好似还有些……慈爱。
慈爱?
白衣人似有所觉,极淡的笑了笑,直让余生更觉他慈爱了些。
接着,便听他道:“当初,你尚在……”他顿了顿,眉间微微一拧,似在想什么措辞,艰涩道:“……孵化时,吾还曾时常去探望你呢。”
“……”余生眉宇一抽。
孵……化?
她又不是个蛋!
那人似察觉她的哑然,斟酌着道:“吾所言有误,当是……你尚在化形之前。”
化形之前?
她是先天神体,根本无形,化什么形?
那人似又有所感,思量片刻,略有些窘迫道:“不是化形,是……嗯……成人之前。”
余生:“……”
嗯……她大概知晓这人的意思了。
她是天地灵气所化,无身无形,偶然得她父君一滴精血,才生出灵识。
后来,她被父君带回蓬莱。但那时的她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知道的仙灵。
简言之,就是一团……气。
一团气凝成的白色小球儿在蓬莱被她父君用自身仙力养了上万年,才有了灵智,修成人形,成为现在模样。
想来,白衣人口中所谓的孵化?化形?成人?应该都是她还是一团气的时候,他来看过她。
想明白关窍后,她才再次开口:“所以,你认识我父君?”
白衣人终于松了口气,点头道:“嗯。”
余生瞧着好笑,扬唇道:“那您是?”
这一次,白衣人没有直言,也扬了扬唇,道:“你觉着呢?”
“嗯……”余生也不恼,点着脑袋沉思。
白衣人端正的坐着,好整以暇的看着余生,也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