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帐内,花寒沅正想着给花晚晚写点什么回信。
最近几天也没打仗,不然就写几张捷报了。
要不然去后山看看,去捉几只狐皮子。
正苦思冥想,突然听到外面扑通一声。
花寒沅停笔向外看去,外帐里,江砚初跪在地上,身上还背了几根荆条。
负荆请罪?
他哪找来这么新鲜的荆条,哧呼带血的。
哪怕内心戏再多,花寒沅表面只是微微皱起眉。
“伤上添伤,违背军医医嘱,我的药算是白瞎了。”
他低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江砚初:“末将知错了。”
花寒沅不冷不淡。
“嗯,不是打了你们一人五十军棍了。”
“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江砚初见他的动作,抿了抿唇。
“是在战场上……”
花寒沅微微停下笔。
江砚初:“末将不该以士兵的生命安全去计谋。”
“末将的看法,的确与熊虎将军说了,但末将知道他们不会认真对待,所以故意拖延了说出时间,兵贵神速,两位将军当时并没有做错。”
花寒沅拿着笔顿了很久,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放下笔。
“你真的很聪明,可有时总是把聪明错了地方。”
“你认为一场有瑕疵的并肩作战,比不上一次欺骗得来的愧疚吗?”
江砚初:“……”
花寒沅:“孤狼孤狼,但你不是一只孤狼。”
花寒沅有些心累。
他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江砚初没动。
花寒沅拿这个有些固执的孩子没办法。
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江砚初:“我可以把真相告诉熊英熊虎两位将军。”
花寒沅双手环胸。
“不害怕了吗?”
说到底,这孩子就是对人际交流没什么自信。
只能以一种最原始的以物换物的也好,控制受伤威胁别人的方式,来与人产生交集。
偏执的可以。
江砚初听着他的话,微红着眼睛,握紧指尖。
花寒沅半蹲下身。
“交过朋友吗?”
江砚初缓缓抬头,有些茫然。
下意识的:“我不需要朋友。”
花寒沅挑了挑眉。
他站起身,“看来前几天那一架,你是真的看熊英兄弟不爽,才去打的。”
花寒沅坐回在位置上,表情恢复冷漠。
江砚初有些傻眼,并没有人教他对待朋友应该怎么做。
就算是面对花晚晚,她的情绪一向稳定,就算是让他为难的话,她也会很快转移话题。
花家的人,好像总是能让他被牵着鼻子走。
江砚初抽出一根荆条,“抱歉……我说错话了。”
花寒沅简直要仰天长叹。
交朋友不是这么交的!
做你朋友这么肆意吗?不开心就拿荆条抽你一顿?
那难怪你没朋友。
花寒沅:“没那么难。”
江砚初抬起头。
花寒沅:“只要我还是主将,你不必想那么多,尽可能去做你想做的事。”
“建功立业,杀敌卫国,没有那么多波云诡谲,以心交心即可。”
江砚初愣愣的看着他。
花寒沅没有再管他,“出去吧。”
江砚初孤零零的站在军帐外,有些许萧索。
不远处熊虎惊喜的看到他。
熊虎走过来,“江兄弟,原来你在这啊,刚才在军医那没找到你。”
江砚初双手执礼。
“熊虎将军,找我有什么事吗?”
“害,”熊虎忽然看到他身上的荆条,“你身上这是什么东西?”
“快拿下来,哎呦呦真是。”
江砚初看着被扔到地上的荆条,缓缓开口:“其实之前在战场上,我的确做了——”
“好了好了,”还未说完,就被熊虎打断,“都是老黄历了,那时候我们也有错,我们是战友,却信不过你,主将都骂过我们了。”
“主将……”江砚初喃喃自语,视线忍不住看向军帐内。
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愫涌上心头,带着暖意的刺痛。
这一刻,军医说的话在此刻具象化。
‘主将会为每一位士兵尽心规划,属于他们更好的未来。’
之所以会选择熊英熊虎两兄弟,而不是其他的副将,因为熊英熊虎是最不在意等级身份的人,只要你能力强,能让他们服气,他们就承认你这个战友。
江砚初抿了抿唇,在熊虎的招呼下,去往军医的营帐。
熊虎:“欸,江兄弟,你可让军医好找,他说你伤还没好,下床都是勉强。竟然还跑了这么远。”
江砚初的肋骨有些隐隐作痛,脚下一个踉跄。
“哎哎哎,江兄弟,要不还是我背你吧。”
江砚初强硬的拒绝他的好意,扯起一个十分僵硬的弧度。
“不必。”
江砚初:“我自己可以。”
……
主帐内
写完最后一笔,花寒沅将毛笔搁置一旁。
轻轻吹了一口未干的墨迹。
听着帐外的动静,他小心的将信纸塞进信封。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重新把视线投向已经安静的帐外。
那个孩子需要知道,如何与人平等的交流跟相处。
他会渐渐发现,所谓的邪念与野心,不约而同汇聚出的,是一群人的抱负,和对守卫家国的信仰。
不必感到羞耻压抑内心。
唉,但愿他能真的明白。
……
晋安侯府
花晚晚这天收到花寒沅的信时,门外已经下起了初雪。
花寒沅断断续续给她寄了很多东西。
从他只言片语中,花晚晚得知了江砚初还活着,还做了哥哥的副将。
花晚晚放下信封,最近心中时常忧患不断。
何三那边也没了消息。
窗外忽然被人敲响。
云和护在花晚晚身前。
“谁?”
“是我,何二。”
何二从窗口翻进来。
花晚晚看着他手里带血的信封,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不是派你去支援何三吗?怎么回来了?”
何二:“何三查到线索了,但我们在榆洲行动的窝点,全部被一股神秘势力捣毁。”
“我们的人都在这一次的行动中死了。”
花晚晚:“那何三呢?”
何二:“他也受了重伤,如今昏迷不醒。”
花晚晚:“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治好他。”
“是,”何二把手中的信封递给花晚晚,“这是何三让我交给小姐的东西。”
花晚晚打开信封,里面倒出一颗佛珠。
还有一封信。
花晚晚看着里面的内容,眼神惊疑不定。
里面的内容,何止惊世骇俗。
花晚晚揉起信,丢进炭盆。
直到看着它烧成灰烬。
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花晚晚抬眼看向何二。
“何三不能在出现在人前了,想办法隐去他的痕迹,等他醒了,带他去找何八。”
何二:“是。”
“婉君公主到——!”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花晚晚示意何二先退开。
她坐在小榻前,看着司徒婉君勾着似有似无的危险笑容走了过来。
司徒婉君:“晚晚妹妹。”
“身体可还好啊?”
花晚晚:“劳公主挂心,一切都好。”
司徒婉君坐在她的另一边,“是嘛,那晚晚妹妹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本公主就是。”
“可不要拐弯抹角的,本公主啊~最讨厌这样的人,”司徒婉君突然变得低沉,缓缓道:“见一个杀一个。”
花晚晚握紧指尖,面前不显。
“晚晚不敢。”
“既然公主不喜欢,晚晚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司徒婉君勾了勾笑容。
眼神里透露着凶光。
“本公主就喜欢晚晚妹妹这样聪慧的孩子。”
“什么东西该问,什么东西不该问,晚晚妹妹可要思虑周全在行动。”
“否则,徒增伤亡可不好。你说是吧,晚晚妹妹?”
花晚晚:“公主说的是。”
她捂住胸口,轻咳了几声。
“晚晚病糊涂了,只是一时之气,做了让公主不高兴的事,还请公主赎罪。”
司徒婉君握紧花晚晚的手,“晚晚妹妹,那些不该有的东西,都留在那了对吗?”
花晚晚表露出一丝伤感。
“是。”
司徒婉君嘴角的弧度不变,她收回手,摸了摸花晚晚的头。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