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乃前巫王亲点为国师,已是无人能撼动的旨意,若无重大过错,即便巫王倒台,他也会稳坐神坛。
可久居高位,谁又能容得下彼此的高姿态,表面的平衡之下早已波云诡谲。
显然柳飞鸿也意识到这点,她的安稳日子,倚仗的是天平两端的平衡。倘若一方倾斜,等着她的便是地狱。
她剖心自问,自是做不到好似楼满烟那般千里救夫。
原本心之安定处的苦海涯也变得无趣与阴冷,她拍了拍如鱼鳞一般的裙摆,步伐沉重的朝山下走去。
山下烟火未歇,笑声不止。
柳飞鸿心中喟叹,这样的太平景象能维持到何日?
巫后的居所十分安静,大部分灯笼早已熄灭,唯独竹屋内一灯如豆。
柳飞鸿踏入时便被女使止住,她只好声音高亢的说自己想念阿娘,想来看看阿娘。
屋内的人自然听得清楚,她得以顺利入内。
“外头热闹的紧,我却是想阿娘了。”她将提来的糕点放在竹桌上,兀自坐到巫后身侧,十分亲昵的趴在腿上,宛如儿时那般。
巫后却有些怔愣,久久无言。
等不到回应,柳飞鸿抬眸眼巴巴的望着她,“阿娘有心事?”
巫后又是一愣,才幽然开口,口吻仿佛蕴着大雨过后厚重惆怅,“四方大乱,安稳日子怕不是不久矣。”
“我大小便听您说万毒窟十分安全,纵然外面剑雨纷飞,也伤不到里头,你又何以忧心?”柳飞鸿眼珠一转,想起楼满烟的提醒,她告知过她黎初与晋北和凤临皆有联系,却能做到片叶不沾身,看来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巫后欲言又止,半晌后才道,“仅仅只是表面平和罢了,这些年来我放任你在外游离,也是由此顾虑。”
若是有日动乱起,至少她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担心黎初并非诚心想要迎娶柳飞鸿,楼满烟及时出现,替她解除危机,也试探出黎初本心。
结姻一事,已不稳妥,如今似已无任何事物可以牵绊黎初,尤其是在楼满烟离开后,他已彻底放纵。
“国师……与晋北和凤临皆有联系,此事阿娘可知?”
不待巫后回答,她心中猜测已被证实。
“此话是何人与你说的?”巫后抓住她的手腕,一脸肃穆。
柳飞鸿缄默一阵,垂眼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巫后似瞧出点什么,“你寻常不在此处,何来透风不透风一说。”
柳飞鸿神情一滞,只道,“想来阿爹阿娘也并非全无办法,万毒窟不问世事,他既然破坏了规矩,国师一职理该让贤。”
巫后犯难,他根基太深,若无十足把握,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可此话她并不大打算与柳飞鸿言,只笑道,“怎忽然关心这些,回来数月又嫌闷了?”
“阿娘还当我是稚童?”柳飞鸿坐起身,定定看着巫后,她眼尾的皱纹已无法遮掩,岁月终究在她脸上刻画了痕迹。
巫后怜爱的摸着她的发丝,“成婚的日子还未定,你便永远是阿娘身边长不大的稚童。”
如此,反倒将柳飞鸿这些年任性妄为,衬托得愈发自私可恨。
“阿爹才是巫王,他一介毛头小儿,如何争锋?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结交一些朋友,届时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无利益牵扯的关系,永远不会牢靠。”
巫后一言,越发让她感觉自己幼稚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