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细诉思纷纷,
满怀情意似云翳。
烟消云散望不尽,
满眸星光梦迢迢。
楼满烟正色警告,“一切都是徒劳,你若只是杜清燕过往一切皆可揭过,你若还存了旁的妄念……”她大手一挥,桌上茶盏应声而碎。
杜清燕不死心,“他迟早会看清你真面目。”
“你说什么?”楼满烟笑着回头,眼中满是无所畏惧的张狂。
杜清燕怔在原地,手里紧握茶夹似乎要刺穿她的手指。
她咯咯娇笑,暧昧道,“我与六郎早已坦诚相待,他怎会看不清我。”
杜清燕踉跄倒退,上辈子得知顾岫死讯时,她虽然也懊悔过,可与这一刻相比,不过是快刀斩乱子那一瞬的疼而已,而此刻,她好似被丢进油锅里烹煮,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你胡说——你胡说——”
她推开面前碍事的方桌,想要扼住她的喉咙,撕烂这张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脸。
窗外花海涌动,送来层层叠叠的花浪。
花瓣在两人眼前缭乱,遮蔽她的眉眼,也扰乱她的心智,不过几息而已,她便冷静下来,冷然的看向似笑非笑的楼满烟,“假的终究成不了真,乌鸦焉能便凤凰,咱们走着瞧。”
她头也不回的下了楼,钻进马车内不住的咬着涂了蔻丹的指甲。
在脑海里又将楼满烟的话过了一遍,顾岫若知晓她并非真正楼满烟,为何没有治罪,为何没有与自己相认?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脑海里窜出。
莫非他也重生了?与楼满烟之间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自己。
无爱哪儿有恨。
若真如此,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可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
楼满烟哂笑的脸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想要知道答案,她必须活到最后,笑到最后。
看着她与顾岫是如何反目成仇。
云光殿。
“殿下,皇后娘娘昨儿夜里又去了落珠宫,今日天未亮便又传了太医,想来是郁结难解。”张英垂眸弓腰。
顾岫没有回话,将目光挪到窗外,远眺着满园绽放的山茶,很快便压下心头的起伏,转瞬之际,眼帘下那一片郁沉也消失不见。
“走,去瞧瞧。”他的声音很是平和。
凤仪殿内常年透着死一般的沉寂,这也是明昭帝不愿意踏足的原因之一。
幼时被这样的阴影笼罩,他反而倍感安心,也是他搬入凤仪殿后唯一慰藉。毕竟在之前他生活的落珠宫亦是如此冷冷郁郁。
“太子殿下来了。”槿嬷嬷在皇后耳旁低语一句。
司徒皇后骤然睁眼,眼中蕴着久违的生机,尽管带着疲惫与苍老。
她迟疑着开口,掩不住有几分期待,“唤他进来。”
殿门开启他背光而至,挺拔如魏巍群山,浑身挟着可开天辟地的强势,他俨然不是当年落珠宫那个孤苦无依的六皇子。
他的母亲若能有幸见到如今的他,定然无比欣慰。
思及此,皇后眼眶涩然。
“儿臣见过母后。”
“过来。”在槿嬷嬷的搀扶下,她依然如同摇摇欲坠的树叶,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带走。
顾岫朝她靠近了些,惊觉她苍老了许多。
心下一沉,便觉得不该如此,她得长命百岁才是,若不然他的世仇寻谁报去。
“本宫有些日子不曾见过太子,今日得见倒有几分乔将军当年风姿。”她主动提及此事,让一旁的槿嬷嬷禁不住捏了把汗。
“娘娘近些日子身体不适,时常云山雾罩的说些胡话,太子莫要往心里去。”
顾岫沉默片刻,缓缓道,“儿臣最近也时常梦见早逝的娘。”
话还未说完,他便被司徒皇后抓住了手腕,瘦骨嶙峋的指节宛如骷髅上缝了一层人皮。
圆窗口投进几缕凉风,吹动屋内香炉,袅袅烟尘靡靡散尽。
与平常的檀香不同,今日焚的是丽妃娘娘生前最爱的桂花香。
“她入了你梦?可说了什么?”她发着颤,像是吞咽了一口沙子。
顾岫平静回答,“什么也未说,只是凄凄楚楚的看着儿臣。”
握着他手腕的枯手陡然一松,旋即眼神飘忽的看向圆窗外明秀景致。
那欲断将断的湘妃竹像极了如今的她。
“她定然过得极苦,纵然无法与你述说,却还是不愿来见我一面,哪怕……”
她话还未说完,慈嬷嬷适时将她的话截断。
“老奴方才在膳房吊了梨汤,太子殿下也喝一盅吧。”
桂嬷嬷连忙附和,“这两天晌午有些干燥,皇后娘娘嗓子不适都会喝上一盅。”
顾岫没有拒绝,“晚上我陪母后一同用膳。”
难得他主动表孝心,皇后自然高兴。
“听闻你与那三小姐相处的极好,改日带她进宫再让本宫细细多瞧几眼。”似又担心他会觉得自己在寻刺儿,忙又道,“太子欢喜的,本宫也会欢喜。”
“阿满她不似玉京闺秀知书达理,于儿臣而言,犹如孤月独耀,无二无双。我不望她移性从俗,只愿她守那份初心。”顾岫一番话说的推心置腹,只是不希望楼满烟被人忽视,从而婚事也受到阻滞。
皇后表情一凝,依稀记得乔韵芝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们母子都是一样,可以为了心爱之人一往无前。
她眼神一黯淡,“先喝梨汤吧,凉了便不可口了。”
梨子的香甜味冲散了桂香,似乎也冲淡了乔韵芝的影子。
晚膳时,皇后以轻描淡写之态,巧妙地点拨几语,劝他勿因一人,而让自己错失过多。
顾岫揣着明白装糊涂。
两人已经许久不曾促膝长谈,纵然顾岫一直孤言少语,皇后的话题总是围绕着他的生母,甚至比他还要缅怀。
不禁让他觉得即便他只是个摆件,司徒皇后也能与他说几天几夜。
陷入回忆的司徒皇后,心境平和常带笑意,整个人神采飞扬,好似回到未嫁之前。
她总是能清晰的记下乔韵芝一言一行,加以复述,她的喜好,她的小动作,她都能描述出清晰的轮廓。
可这些对幼时丧母,吃尽苦头才咬牙活下来的稚童来说,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极少给予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