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鸢阁中的灯光柔和,投射在楼满烟精致的面庞上。她独自坐在窗前的红木桌旁,手中握着刚刚送达的信件,银色的月光从窗棂斜射进来,洒在她轻轻展开的信纸上。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夜鸟的鸣叫,给夜色增添了些幽邃。
楼满烟的眼眸里反射着信纸上泛黄的光芒。沉思间,外头突然响起了寒纱的声音,轻轻地打破了夜的静谧,“小姐可入睡了?”
“尚未。”青黛随机低语了几句后,寒纱脚步声越发清晰可辨。
“小姐。”大概知晓楼满烟情绪不会太好,寒纱说话的口吻更是小心翼翼。
“进来。”她声音清越,听不出丝毫的郁郁寡欢和神伤。
寒纱这才放心步入房间,“杜清淮已回玉京,如目前藏身于郊区驿站处。”
楼满烟笑了,“为何不回杜家?”本以为他是未完成任务,没脸向杜清燕交代,细想之下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寒纱解释道:“他或许已猜到杜清燕派他送信的真正用意,唯恐此去江州会有叛国之嫌,不愿因此给家人带来麻烦。”
“对了,万毒窟的信也到了。”寒纱继续补充,她取来一盏更明亮的灯,便于楼满烟阅读。
楼满烟读着信,脸上的表情随着字句的推进而变得飘忽不定,“没想到柳飞鸿过得如此多姿多彩,那两人到死都对她疼爱有加,也不枉费柳飞鸿瞻前顾后,耗费一番心神。”
闻言,寒纱从她表情上大约可以判断,柳飞鸿的事已了结了。
“将竹秋唤来。让她带上青玉笛。”
一阵风过,栀子花飘飘然的钻入鼻息,让人思绪清明。
须臾过后,竹秋带着笛子进来,接过楼满烟递过的信。
“看完即焚。”她提醒一句。
竹秋细细看了一遍,心里升起忧思,“不过短短一年,世事竟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想不到那贤王果然有能耐。”
楼满烟见她醉心八卦,登时不满的敲了敲桌子,“可看得懂那首曲目?”
竹秋眸光一挪,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竟是《霜响铃》。”
“可能学会?”
竹秋坐到一旁,抓起玉盘上的糕点往嘴里塞得不亦乐乎。
“想要条件?”楼满烟见她支支吾吾得不爽快,便率先开了口。
“不敢!”
对上楼满烟审视的目光,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楼满烟又好脾气的问了一遍,“那你可会?”
她颔首,“会,奴婢不想在吃猪肘子和瓜子了,腻了。”
楼满烟一排桌,豪气道,“允了,你想吃什么与小厨房交代一句,五日时间可够?”
五日?
竹秋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你也太狠了吧。”
“人嘛,就该对自己狠一点,你说是不是?”楼满烟好似哄小孩一般。
竹秋嗫喏一句,“那你怎么不对自己狠一点?”
“你说什么?”
她竹秋立刻摇头,“奴婢,定不负小姐所望。”
楼满烟满意的笑了,“从宫里带出来的葡萄,拿去分着吃了吧。”
竹秋喜笑颜开。
翌日清晨,楼满烟已是早早起身,换上一身便装,准备出城。
她带着寒纱、青黛与竹秋,轻车简从,径直向城西的郊外驶去,前往杜清淮的他暂避世事之所。
郊外的风景与城中截然不同,远望之下,山色空蒙,烟雾缭绕。溪流从山间蜿蜒而下,水清如镜,石上苔痕,显得分外滑润,溪旁柳线成行。
驿站位于一处小山坡下,偏僻而安静。却布局精致,前有流水,后依青山。
杜清淮见到楼满烟到来,显得有些意外,也带着几分窘迫。他未曾料到楼满烟会亲自前来。
两人找了一处幽静隐蔽的小亭子坐下,楼满烟直接切入主题,她眉眼里聚满笑意,“杜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语声虽轻,却带几分锐气。
“我之福祸,恐怕楼三小姐比我更清楚。”数月不见,他像是经历了无数挫败,浑身透着颓丧感的老者。
楼满烟见状敛容,神色一肃,“我为何会来此,想必你也猜到用意。”
杜清淮深深看她一眼,“三小姐向来快言快语,为何今日吞吞吐吐。”
楼满烟哼笑一声,她难得发一回善心,担心伤了他那颗赤胆忠心,“你可知杜清燕让你前往江州传信给谁?”
闻言,杜清淮心中顿时一紧,面色变得复杂。
“三小姐有何高见?”
面对他不冷不热得态度,楼满烟无所顾虑,“我想你应该也有所猜测,若不然也不会好似刺猬一般对我处处防备。”
随着话音落下,天边聚拢乌云将阳光遮蔽,四周光线也随之暗淡。
他眼中显露出焦急与慌张,“在下实在不明白小姐的用意。”
楼满烟也不再藏着掖着,直言道,“杜清燕的信是递给万毒窟国师黎初的,她欲向黎初购买禁蛊,至于她打算用在谁身上,杜将军不妨自行揣摩。”
“兹事体大,请三小姐谨言慎行。”杜清淮嘴上在逞强,却不敢与她对视。
“你觉得我会没有证据?杜将军,何须在我面前遮掩?你心中应该有许多疑惑,我都可以慢慢为你解开。”她看了看黑沉沉的天际,她神态十分从容,“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她太平和,不像是在捉人拿赃,反而让一肚子腹稿的杜清淮不好借题发作,“三小姐对万毒窟倒是都有了解。”
她点点头,“去年你也在凉州,当时发生的事你若是忘了,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杜清淮缄默,面如死灰。
他作为根正苗红的定远将军,前程似锦,名声显赫,一旦被冠以通敌卖国之罪,不仅他个人的未来将被蒙上阴影,杜家几代人的声誉也将沉沦,遗臭万载。
“你当她还是你嫡亲的妹妹?眼前事实岂能视而不见?”她循循善诱,如同教诲迷途之人。
“你说她通敌卖国,可有罪证?”他猛地抬眸带着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