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半生都倾注于楼家,殚精竭虑,无所求回,楼家却视我如草芥,无人铭记我的付出,倒还要我俯首帖耳地服侍。如今,我落得这等田地,都是你,楼少怀,你亏欠我。”她的声音中满是愤怒与失望,每个字都重重地刺在楼少怀的心上。
楼少怀哑口无言。
就在两人争吵不休时,一盏风灯悄然而至,莹莹火光却将整个牢房点亮。
守在牢房外的狱卒不知何时消失,一道松花色的身影纤然而至,灯笼将她的影子投入牢房内,一阵暗香掺杂着一阵腐臭,气味越发让人作恶。
“不过三日,便生龃龉,我还以为你们楼家能团结一心呢,哪知也不过是树倒猢狲散。”杜清燕轻捻着月白色的绢子,轻触于鼻尖,仿佛担心这满天的污浊之气会渗透她的呼吸之中。
她的话语中带着冷嘲热讽,眼神里掠过轻蔑与不屑,对楼家的困境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份幸灾乐祸的冷漠。
楼少怀猛地转过身,怔怔看着,他哽了哽喉咙,像是吞刀子一般难受。
杜清燕轻笑一声,“为何见了本宫好似见鬼一般。”
“太医不是说你口不能言吗?”楼培玉未给她好面色。
投以楼少怀一瞥,眼神淡漠,旋即挑起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前几日确实口不能言,不过……”她顿了顿,眸底笑意渐深,“本宫日以继夜侍奉在陛下左右,久沐帝恩,难免沾染些真龙之气。故而,本宫虽行于泥泞之中,亦能洁身自好,不惧浊气侵袭。”她的话中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傲然,仿佛这一步步走来,已摆脱命运掌控。
楼少怀当即便明白她的意思。
她将计就计,陷害楼满烟谋害皇妃,倘若楼满烟此刻人在玉京,必定会受到非人待遇。
如此一想,他反而松了口气。
可面对眼前严峻的考验,他对楼满烟毫无信心。可转念想到她尚有太子依靠,该有力挽狂澜的本领后,他面色转瞬恢复如初。
可很快,杜清燕便将他内心那点依稀粉碎。
“娘娘身居高位,理应心怀慈悲,何以对草民微末之家赶尽杀绝。”楼少怀语气陡然沉重,却听不出有丝毫的恨意,只有深深的不解和哀求。
楼少怀的反应太过平淡隐忍,甚至还有不易察觉的怜悯,赵氏和楼家兄妹对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是不忿。
杜清燕环视一圈,好似在下蛊一般,诱惑道,“楼家从延河刺史,荣升到玉京中书令,平步青云想必没吃过什么苦,这牢房暗无天日,想来你们是住不惯的。”
“娘娘善心大发,想要放我们一家子出去?”楼培玉冷笑一声。
杜清燕睨他一眼,那眼神与看着不争气得杜清淮一般无二。
楼少怀对她还有两分期待,逐问道,“娘娘可有条件?”
“楼满烟毒害本宫以是不争事实,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也不愿意做那以牙还牙的恶人,你们俱是楼满烟最亲近之人,想来清楚她的秉性,至于她谋害本宫的细枝末节,还请楼大人斟酌告知,待此事了解,本宫会派人将你们送返延河。”杜清燕以慈悲的姿态说着狂悖之言。
玉京这座牢房进来容易出去难,何况如今她圣宠正浓,如日中天,谁人见了她不给三分几分薄面。
“娘娘是要屈打成招?”楼培玉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锐利气息。
“楼家坐享其成,在玉京这些年毫无建树,即便是在坊间亦无甚口碑,本宫金口玉言,想要治她楼满烟的罪何其容易,需要屈打成招吗?不过,你们楼家人也并非三贞九烈。”杜清燕目光投向赵氏母女,含义深长地说道,“只怕有人受不住这天牢里的湿冷苦楚。”
赵氏母女眼珠子滴溜一转,丑态被人揭开,浑身透着无所遁形的窘迫感。
楼少怀气的要伸手,楼楚瑶一直躲在赵氏身后,看着她扬起下巴透露出一种绝望的挑衅,仿佛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然而,她表面的刚强背后,其实隐藏着内心的脆弱和无力,她的姿态虽然威风,实则空洞无力。
杜清燕对这场楼家分崩离析的戏码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她的唇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她享受楼家人在她的权力面前无力回天的狼狈。
“不急,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清楚,这间牢房遍布尸体,夜里会有老鼠啃咬骨头的声响,若是害怕了,和外头的狱卒说一声,他会来为你们驱赶。”
面对她的伪善,楼培玉恨得牙痒痒。
楼楚瑶和赵氏登时垮脸,掩面哭泣。
“娘娘慢走。”楼少怀开口驱赶她。
杜清燕粲齿一笑,“噢,对了,你们不会还指望太子殿下凯旋而归吧?”她咯咯娇笑,像在嘲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人,清高的拒绝嗟来之食。
楼临鄞一直神色寡淡,此刻也沉不住气,“休要妖言惑众!”
杜清燕挑眉,冷睇,“不日,陛下将会宣布太子离世的消息,只是这牢房鼻塞,你们未必会知晓,届时本宫定会让玉玲过来告知。”
楼家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如遭雷击。
杜清燕十分满意他们显露的惊惶之色,旋即睇了赵氏母女一眼,眼中除了尖锐的审视外,甚至还有是赤裸裸的蛊惑。
只是一记眼神交换,赵氏母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绛纱灯的光芒渐次被黑暗蚕食,由杜清燕带来的那股香风很快便消失了。
楼楚瑶惊慌失措,抓着赵氏得手臂,带着哭腔道,“娘怎么办?倘若娘娘所言非虚,我们只能等着上断头台了,娘我还不想死。”
赵氏亲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娘不会让你死的,莫怕。”
“娘娘方才已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只要我们按照她说的去做,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赵氏话锋一转,显然是动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