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异人。”
“露弥娜拉。”
“或者说......”
“——「女武神」。”
万籁俱静。
哒、哒、哒——
绵长脚步声声扣下，厚跟白色帆布鞋落在这厚实红土之上，在辽阔土地上发出了阵阵轻响。
露弥娜拉一步步靠近而来，眼眸微微上扬，漆黑瞳孔缓缓泛出银白色彩，向前凝视。
望去。
四目相对。
唰～
剑出鞘。
剑光掠过，直直劈砍。
邦～
苏北不动。
茉莉身体猛地一僵，眼眸瞬间涣散了开来，朝着苏北怀中缓缓倒了下去，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苏北身体各种异样皆是陷入沉寂。
这是身体内的各种意识被禁法压制住了。
苏北伸出手，轻轻揽住茉莉，表情淡然。
露弥娜拉忽然眯眼轻笑，似是怀念。
又像追忆。
“你知道？”露弥娜拉抬眸。
“我知道。”苏北语气极淡极淡。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露弥娜拉好奇一问。
“很早。”苏北语气依旧很冷。
“从我们见面时？”露弥娜拉收剑，低眉询问，似在思索。
苏北闭目回顾，淡淡道：“自我们见面前怀疑，从我们见面时确认。”
苏北回想过往，将脑内零碎记忆不断整合，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如数据洪流般涌现。
地狱十五层，「女武神」发出了见面邀请，做出“你我联手，共同寻求求生之路”的预言，指出“顶峰相见”二词。
这段话看似是一段无用鸡汤，实则点明了地点与事件。
“顶峰”指原初世界之外，也就是「域外」。
“求生之路”则是一次事件。
而在这第三次姐妹会议时期，恰好「元素」通过【深渊使徒】的触手得到了一个坐标，恰好「智慧」能够通过这个坐标得到回应。
通过「女武神」斩落触手得到的坐标，又恰好在这个时期发出了信号。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的确不难联想，毕竟可供选择的思考点太少太少。
联系苏北进入了这处特殊区域内，之后所发生的事情，结果显而易见。
例如：
初次见面，过于冷静的露弥娜拉。
与这个时期的茉莉有着矛盾，却仍没有爆发冲突的露弥娜拉。
面对茉莉都能动手动脚的躯体四肢，面对露弥娜拉却格外冷静。
以及露弥娜拉能够爆发出与苏北针锋相对的杀气，甚至不落下风。
这等等一切，都证明了露弥娜拉不是一个普通人。
至少不是个普通的「勇者」。
更别提苏北所知记忆中的露弥娜拉，在遇见他之前可从未有过低谷期。
她可是长胜不败的历任最强「勇者」。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差异就意味着破绽，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她是制造这次秘境的始作俑者。
苏北所知道的露弥娜拉可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她是「女武神」。
她只能是「女武神」。
“坐。”露弥娜拉伸手，送出一张桌两张椅，坐在了苏北对面，平静道：“许久未见，「空间」哥哥。”
“借着这第三次姐妹会议，我来与姐妹们叙叙旧。”
苏北应声坐下，叹了口气，心中尽管有无数困惑，但都闭口不提，先是慰问道：“在外漂泊，感觉如何？”
露弥娜拉摇头了摇头，回了句没有营养的内容：“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
“你如今在哪儿？”苏北询问。
露弥娜拉又是摇了摇头，斟酌过后，认真道了句：“你知道，很多时候你只是知晓了一个名字，你就会陷入无法挣脱的麻烦，通常这个麻烦会让你脱不出身。”
“在你所经历的历史之中，你曾无数次遭遇类似困境。”
苏北眼眸波动，半晌无声，点了点头。
见苏北不说话，露弥娜拉环顾四周，追忆过往，主动开口，缓缓道：“我在辽阔域外游荡，碰巧接触到了一股陌生且无比强大的力量。”
苏北点了点头：“恰好我身上有过类似痕迹。”
“是，恰好你身上有过这种味道。”露弥娜拉眼眸微微波动。
苏北抬眸：“你知道了？”
露弥娜拉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道：“在我了解过后，我理解到那就是时间。”
“你借着这股力量，窥探到了过去的一角。”苏北接了句。
“那究竟是过去还是未来？”露弥娜拉眉头紧皱，无法肯定。
“既是未来也是过去，是起点，也是终点。”苏北给出了答案。
闻言，露弥娜拉感慨了一声。
“这本是一种很棒的解决方式，按照正常步骤进行，你一定能成功，但是——”露弥娜拉叹了口气：“但，你快要失败了。”
“愚弄时间的代价就是愚弄历史。”苏北叹了口气，终于感觉到了违和。
露弥娜拉凝重道：“你在历史中的痕迹太重，那位可怕存在是一位真正的世界，祂见识过太多的手段，所有繁琐复杂的招式与计策，对祂而言不过只是一次小打小闹。”
“你既然能从我制造的游戏中寻找到破绽，对祂而言，历史长河中的异样与破绽只会更多。”
苏北懂了。
“所谓异人，就是遭受其污染，沉沦于污染之中放弃了生之希望的普通人。”
“我们都是异人，对吗？”
露弥娜拉点头，苦涩道：“对祂而言时间失去了原本意义，过去与未来同时存在，一旦历史发生改变，一切都在改变。”
“这里的人都在发疯，疯过了一定的临界值，他们就彻底疯了，变成了异人。”苏北低眉，认真道：“异人与正常人眼中的区别，这就是那些污染。”
“异人能够看见支离破碎的未来片段，导致污染加重。”
“清除污染，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这就是来自【无名之主】的手段。
苏北无法念出这个名字，现在的苏北比起【无名之主】仍有一段距离，只要提及这个名字就会被祂注意。
【无名之主】正在发力，他散播了污染，企图在第一次神战之前将所有未来的痕迹全部抹杀，断掉苏北所有的因果，借此将苏北未来的上升途径全部掐断。
当时间改变，起点与终点就会随之改变，那被定格的唯一解法就会成为平行世界，与现实错开。
这就是「智慧」口中的平行世界。
不是在现在。
是在未来。
“所以，你来了。”苏北感慨道。
“因此，我来了。”露弥娜拉点头。
“你做了什么？”苏北询问。
露弥娜拉眯眼，平静道：“你应该猜到了。”
苏北点头：“你通过某种方式将这些与我有因果之人摘出，由我祛除掉历史中的污染部分，助我将历史回到正轨。”
“通过梦境。”露弥娜拉点头：“这对她们各自来说就是一场梦境，醒来之后记忆就会变得模糊，但这的确是一次交互，这付出了我很大代价。”
闻声，苏北平静点头，又是说道：“在此之前，你先是考验我，袖手旁观着我的行为举止，什么都不与我说。”
露弥娜拉眨了眨眼睛，表情愣住明显错愕了一瞬，显然是没猜到苏北会给出这样一种答案。
“如果我帮他们，你就会帮我。”
露弥娜拉不置可否。
“可如果我放弃他们，你会怎么做？”苏北又问。
闻言，露弥娜拉面庞之上有着明显的恼怒，连说话的语气都重上了几分：
“你知道的，我知晓了未来的片段，知道你与我们姐妹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而且——”露弥娜拉望向了苏北身旁的茉莉，恼羞成怒道：“你与我的母亲有确凿的不正当男女关系，更别提你与「死亡」、「智慧」之间都有些不清不楚。”
“你似乎天生就能吸引一些身形娇小玲珑异性的好感，天然就有着奇怪的亲和力，这很变态。”
“我担心你有着其余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就观望了一会儿，以此确认你是否会借着这机会为所欲为。”
“在这种梦境之中，所有人的道德与品性都将不受制衡，轻易就会做出从前不曾想过的事情。”
说话之时，露弥娜拉双眸微微眯起，眼眸里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或许这就是母亲被攻略了之后，为人子女所流露出的无可奈何吧。
不过对苏北而言，露弥娜拉这番话语显然不够礼貌，这是对他人品与道德的严重践踏。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苏北眼眸一虚。
“开银帕。”露弥娜拉毫不客气，直截了当指出了心中所想，丝毫不畏惧苏北投来的警告视线：“你知道的，很多低劣萝莉控获取了足以征服世界的力量，首先要做的就是收集一屋子的各种属性的萝莉，以此满足自己内心的变态欲望。”
“不过好在你没有被内心肮脏的罪恶所迷失良心，算是通过了我的考验。”
苏北眼眸一虚，质问道：“你就拿这个考验哥哥？”
道德这方面，苏北虽然不多，但不至于没有，完全就没有想过借着这机会与茉莉发展些什么亲密关系，趁机让她生五个什么的。
别提开银帕了，这更是想都没想过。
“呵呵，你看着身旁的母亲，你难道不心动吗？”
“你难道不觉得她可爱吗？
“你难道不想与她更加亲密吗？”露弥娜拉语速极快，不断试探。
苏北低头错开视线，强硬扭转话题：“先不管这个。”
露弥娜拉冷哼一声，道了句：“按目前来看，暂时是好的。”
“但未来依旧是出现了变数。”
苏北抬眸望去，却听露弥娜拉语气沉重了许多，继续说着：
“你现在很强大，【无名之主】不会贸然入侵。”
“未来发生了严重改变。”
苏北点了点头，无法否认。
他实在太强了，临门一脚就能迈入「神明」极境，成为原初大陆史无前例的「神明」，而这会让【无名之主】更加警惕，甚至放弃入侵。
但祂还不够强大，无法正面抗衡【无名之主】，无法消除世界之树从起源就不存在的悖论，无法应对其余更为强大的末日。
他改变了太多的历史，历史早已与原先轨迹脱离了方向。
“你想过该怎么办吗？”露弥娜拉凝重询问。
“在思考。”苏北平静道。
“不如这样，我们放弃这段历史，由我带上你离开原初大陆，你身上携带着所有姐妹的灵魂与权柄，你身旁躺着母亲的独立意识。”露弥娜拉认真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带上他们，我们离开，再寻找一个全新的机会。”
“这就是我所找到的最好的办法，这是来自「世界」的力量，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等到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世界」，或许我们才能够真正的拯救原初大陆。”
苏北抬眸，与露弥娜拉对视。
分明看见了对方眼眸中的决然。
苏北这才发现，原来「女武神」并不是没有受到污染。
相反，祂受到的污染才是最严重的。
而当露弥娜拉流露出真情实感之时，那盛满的绝望气氛几乎就要凝聚成实质，朝着苏北扑面而去。
是这样。
能够窥探到未来冰山一角的「女武神」，才更能体会到苏北此刻所遭遇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投身于稍不留神就会犯错的历史长河，或许放弃解答才是唯一的解法。
跳脱棋局，方能重新执棋。
苏北平静问了句：“那么「时间」呢？你不管了吗？”
至于梨梨子、琳什么的，苏北没问。
他知道「女武神」不在意。
露弥娜拉沉默不语，皱眉低头。
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祂早就没得选了。
苏北叹了口气，扶着茉莉起身，轻轻拍了拍露弥娜拉的肩膀。
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露弥娜拉缓缓抬眸，眼眸微动。
只听苏北缓缓说道：“当我出现在这里，我就预留好了未来最重要的锚点。”
露弥娜拉瞳孔下垂，失笑摇头，显然是无法想象苏北的说辞，认真道：“可你事先并不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你要如何布局？”
苏北淡淡地道：“既然时间是一个闭环，那么你我出现在这里，一定是闭环中出现过这一幕，只是被更加强大的力量抹去了痕迹。”
“所以，那时的我一定考虑过与你相见这一幕，且得到了解法。”
“那时的我能，现在的我就能。”
露弥娜拉眼眸波动，望向苏北，质疑道：“可你就快要成为一个新生的世界，世界无法承载世界。”
苏北点头：“我知道。”
“一旦你成为世界，【无名之主】不会入侵。”露弥娜拉再度质问。
苏北继续点头：“我也知道。”
“这是一个死局，我们失去了所有的破解手段。”露弥娜拉得出结论，垂头丧气。
“其实没有这么麻烦，只要我愿意放弃一切。”苏北平静摇头。
他给出了这唯一的解法。
露弥娜拉呼吸一滞，猛地抬眸，疑惑道：“你愿意放弃所持有的一切？”
“不行，这做不到的。”
露弥娜拉自顾自否定了这种想法。
这办法实在太过惊骇，从根本上放弃了获胜的希望。
没有实力，没有一切，一切都是空谈。
这是最基本的生存准则。
苏北平静摇头：“算不上放弃，因为这本就是历史。”
说着，苏北忽然抬手，掏入腹中，眼眸决然。
露弥娜拉瞬间愣住，紧接着身体发凉，手脚冰凉一片、如坠冰窖，无法想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股无与伦比的波动正在被释放，正在被解开。
苏北腹部鲜血淋漓，一片长长的绿色叶子自他腹中缓缓拔出。
露弥娜拉大叫：“你要做什么！”
「艾草国度」显现了，以一张叶子的形式出现在这此处，它就像是一份无上瑰宝，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而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艾草国度」已然完善，补足了全部的「先天秩序」，并在此地补足了这最后一环的「时间」。
这是一座世界雏形，这是一份禁忌力量，这是苏北唯一的希望。
而这份希望，此刻被苏北从身体里连根拔出，将其与自身抽离。
“你到底要干嘛？！”露弥娜拉目眦欲裂，嘶声尖叫。
祂看不懂了。
祂看不明白苏北要做什么。
苏北现在所作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颠覆祂的认知，就仿佛是在强暴祂的大脑，瓦解祂所巩固的所有理论与常识。
苏北不语，承受着剧烈疼痛，将艾草缓缓卷起，卷成了一副卷轴。
“这就是希望。”苏北淡淡道。
露弥娜拉疑似失去了全部力气，无力瘫坐在了原地，难以置信道：“这是不对的，这怎么可能，谁敢相信这才是历史的真相。”
“这是对的。”苏北无比肯定。
紧接着将艾草卷轴举起，对准茉莉，全力爆插！
呲——
鲜血淋漓，涂满艾草，在卷轴上印出了一只涅盘的凤凰。
“我会压上我的全部，把过去一切赌在未来，拯救你们所有人。”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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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年初一，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