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最先回到马车上。
“办妥了?”医圣见他回来,总算放了心。
谁知沈珏一上车,先是喷了一口血出来,然后闭目靠在车璧上,一言不发。
“你身上的伤是没有我说的那么严重,你也稍微悠着点吧。”医圣别的也没问,只是取了银针,几下就把沈珏扎成了刺猬。
针扎下去,沈珏的脸色也没有好转。
“前辈,我们暂时不回半月封了。”半晌之后,沈珏才出声,他一张口,无可避免地又是一口黑血吐出来,那血吐出来却不是温热的,竟散发着寒气。
医圣眉头一皱,“你就别折腾了,不然我可保不住你这身功夫。”她可没有吓唬人的意思,可看沈珏的态度,一点都没往心里去,看来还是要跟唐倦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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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珏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唐谦掉下悬崖前的最后一句话。
断在了那个沈字上,一开始沈珏以为这是在叫他的名字,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在联系这个沈字之前的那句‘我说’,这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一个沈珏认识却又不会想到的命在旦夕的人,碰巧也姓沈,年龄与沈不语相同。
“沈行止。”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医圣突然听他念叨了一句,没头没尾的。
“去找沈行止。”沈珏呛咳了一声。
正好被回来的唐倦听见。
他一大步跨上马车,急忙掀开帘子,“这是怎么了?”一进来就看见沈珏虚弱地靠在车壁上,嘴角还带着血渍。
唐倦魂都吓飞了,怎么回事,也没见他刚才在山上被唐谦伤到,在山上看见沈珏时,他还松了一口气,以为沈珏的伤情是哄骗他的,还暗自开心了一下,这会儿已经想抽自己嘴巴子了。
“前辈,怎么办?”看着扎成刺猬的人,唐倦想过去抱住人,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我要的东西呢?”见唐倦颇有些六神无主的慌乱感,医圣在心里摇头,挺好个孩子,就是一碰上沈小子的事就发蒙。
“在,在这儿。”唐倦不禁一阵后怕,多亏他把这草药拿回来了。
哪怕知道沈珏可能是为把唐谦支出去编的借口,他还是认真地找到了那张图纸上的草药
医圣拿着药起身出去了。
只剩下沈珏跟唐倦在车里。
“你怎么样?”唐倦关切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哭腔,小心地去拉沈珏的手。
唐倦的手永远都是温热的,有着年轻人的活力,抓着他的手时,能清楚地感受到温暖顺着那双手慢慢过渡到自己冰冷苍白的手上,在一点点地暖到血脉里。
就像现在,被这样温热的手包裹着,慢慢驱散了断崖上被冷风吹凉的身体。
“不要紧,有前辈在,不用太担心。”沈珏反手挠挠他的掌心,一双眸子带着笑意望着他,“不过我们暂时不回半月封了,要去找一趟沈行止。”说起沈行止沈珏心里止不住的担忧,沈行止如果跟他没有关系,他倒是不会强制干预,可如果真的是他的哥哥,那他绝不能看着这人就这么寻死。
“你别急,找人给他送信,让他来见你。”唐倦知晓断崖上的对话,这个节骨眼上要找沈行止,难道沈行止就是他爹说的那个孩子?
“来不及了。”沈珏木然摇头,“他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了太久。”他给沈行止诊过脉,常年服用伤害本元的药物跟毒,基本上已经把他的身体蚕食成一个空壳子了,之前在沈行止的别院,曾经委婉地说过,如果想活命,他可以试着帮忙。
可惜沈行止不是听劝的人,沈珏更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现在想想,真是阴差阳错。
不知道现在寻到人,还能有几分把握。
他们俩都是一身的伤病,又都是被人所骗,沈珏苦笑,这要是一家人,命也太背了点吧。
唐倦只知道沈统领好似用自己本身做局,身体不大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油尽灯枯了吗。
再看沈珏这眼里所表现的关心之意,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沈统领的去处,历王会不会知道?”唐倦心里也有些急,这要是最后没找到人,或者找到时人已经不在了,就会变成沈珏心里的下一个疙瘩。
沈珏摇头,“他已经不是历王的统领了,那些他原本的手下他一个都没带,所以要去打听一下,从盛阳山出来,他去了哪个方向。”沈珏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焦急只会打乱他的心绪,找不出更有效的方法。
“先把信鸽放出去再说。”沈珏心知肚明,这信鸽是他们合作期间联系用的,一旦合作完成,依照沈行止的性子,绝对不会再让他找见。
偌大的天下,想找一个人,真的如大海捞针一般。
“药好了,先喝了。”医圣进来,刚得的草药已经被她快速炼成药汁,又加了一些其他药材,递给唐倦,沈珏胳膊上都是针,动不了,只能唐倦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这药一下肚,就有一股寒意蔓延开来,连带着沈珏呼出的气都是冰冷的。
唐倦担忧地望着他,“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呢。”掌中沈珏的手越来越冰,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肯定是要冻一冻的。”医圣耐心地解释,“行了,别在这守着了,沈小子,你找点事给他做,省得在这碍事。”当大夫的,最讨厌病人家属在一旁絮絮叨叨。
沈珏只觉得疲惫异常,身体里面冷冰的他有些疼,“一会姜寨主回来,让她给栗子送封信,让栗子帮忙找找,还有陈会长跟龚岛主。”沈珏想着能帮他的人。
姜寨主本来也是要打发她回一趟盛阳山的。
至于龚岛主跟陈会长,或多或少都能帮他一把,至于其他人,就算想要帮忙,他也不相信。
“对了,江宁,没准他能知道沈行止的行踪。”上次见面,他看得出,江宁是忠心沈行止的,甚至是希望沈行止活下去的。
“好了,你先休息,这点事,小唐会办好的。”医圣起了他身上的针。
瞬间,强烈的困意把他拖入无边的黑暗,沈珏不舍地闭上眼睛,临睡过去之前,却用力地抓住了唐倦的手腕。
这是第一次,他对唐倦流露出脆弱跟不安,也是第一次,唐倦感受到了沈珏对他的依赖。
“放心,我一定会把沈行止找到的。”唐倦安慰地轻轻拍着他,看着他终于是抵挡不住睡了过去。
医圣利落地又是一把针,扎在沈珏的几个大穴上。
本来是不会这么凶险的,只是沈珏情绪波动太大,又发不出来,导致本来几针就能解决的问题,变得复杂了,好在有惊无险。
“以后看着他一些吧,急怒急火大起大落的情绪不宜压制太过,否则容易酿成大祸。”适当的发泄出来依赖他人,有时候对身体反而是有利的。
唐倦垂目,“多谢前辈,我先去办他交代的事。”把沈珏的手放好,又给他盖了毯子,唐倦钻出马车。
正好碰上回来的姜如水。
母子俩默契的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远了一些。
唐倦才把沈珏交代地跟她学了。
“要我去盛阳山?”姜如水蹙眉,沈珏确定盛阳山的人会欢迎她?
“嗯,他是这么说的,娘,求您辛苦跑一趟了。”
姜如水撇撇嘴,沈珏说什么自己这儿子就听什么,真是,唉,她叹口气,儿子都用上求字了,她还能说什么。
“行吧。”姜如水答应的倒不是很勉强,她已经想好了,这可是沈珏要自己去的,到时候真跟盛阳山那些老顽固起了什么摩擦,就算在沈珏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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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姜如水,唐倦把马车赶到最近城里,找了客栈,方便让沈珏更好地休息。
他也写好了信,准备找人给龚岛主跟陈会长送去。
他跟沈珏的行踪不是太隐秘,如果有找事的寻上来,他不能留沈珏跟医圣单独在此。
陈会长这会应该还没回到南斗会。
至于龚慕与,唐倦有些头疼,他好像在开山大典上看见龚岛主了,但又不确定是不是他,这封送往四方岛的信,也不知道能不能到龚慕与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