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路公交在城市中慢悠悠的摇晃,车子上的人并不多,只有尘墨渊,馒头,以及几个老人。
坐在馒头对面的老太太眯着眼,她看着面前这个白头发的少女,表情由惊讶变成了疑惑,最终定格为同情。
被盯着的馒头似乎有些不自然,她偷偷的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尘墨渊,同时伏在了他的耳边悄悄问道:“勇者,那个老太太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会不会是因为你太可爱了?”
“呸,说什么呢。”
馒头有些娇羞的给了尘墨渊一拳。
“丫头,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老太太冷不丁的一句话直接把馒头给问懵了,她再次伏在了尘墨渊的耳边:“勇者,你好狠的心啊,我说为什么只有我的头发是白色的,原来你把我写成了一个病人。”
“说什么呢,笨蛋。”
尘墨渊无奈的捂了捂额头,馒头哪里都好,就是脑子不好使。
“老奶奶,她没得病,她这白头发是天生的。”
“天生的?”
对面的老奶奶重复了一遍,随后有些迟疑的发问:“这丫头是外国人?”
这次轮到尘墨渊发愣了,这个问题怎么回答,毕竟馒头的确不是华夏人,但是她也不是地球人啊。
老太太见到两人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测,随后也没再多问什么。
……
车到站了,尘墨渊和馒头下了车,车子上的几个老头老太太也都跟着走了下来。
“小伙子,你们也是去道观呢?”
“对,我们去青城道观有些事情。”
老太太点了点头,她又瞟了馒头的白发一眼,随后便跟着身边的人离开了。
一路走来,城市内尽是废墟与重建的施工队,利维坦入侵的确将这座城市搞得千疮百孔,就连平日里人来人往的青城道观如今也变得有些冷清了。
尘墨渊来到石阶前,外面的空气很清新,或许是因为昨天下过了雨,台阶上坑坑洼洼的地方都积了水,周围的树枝倒映在水中,显得尤为斑驳。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用这句诗来形容现在的环境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走上台阶,周围的扶手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在多年的风吹日晒下,即便是顽石凿刻出的栏杆也很难完好无损。
至今记得小时候,八岁的尘墨渊身高不济,爬起楼梯来也很费力,往往路程行进的一半就要停下来休息。
每每到那个时候,张晓慧也会停下来,教他一些古诗词,
《山居秋暝》这首诗就是在某个雨后的下午,去道观的路上学会的。
只是十年过去了,那个少年早已长大,现在的尘墨渊连着上一百级台阶都不会累,但是那个愿意停下脚步等他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来到了道观的门口,这里仍像记忆里一样嘈杂,兜售香火的小贩们声音此起彼伏,香客们也大多是些上了年龄的老人与身患重病的患者。
“馒头”
站在门口的尘墨渊不知为何眼角突然就模糊了,他感觉自己的鼻子里热热的,湿湿的,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席卷了全身。
“我在。”白发少女看出来了尘墨渊的异常,她上前拉住了尘墨渊的胳膊,温热的手掌将尘墨渊的手包裹在了其中。
“没事,我调整一下情绪就好。”深呼吸了几口气,擦干了眼泪后,尘墨渊这才有力气抬起脚,走进道观之中。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道观的正殿,不知名的神佛端坐在香台前,接受着来往之人的祭拜。
“要烧炷香吗?”馒头温柔的声音响起,尘墨渊努力的点了点头。
接过燃烧的香,尘墨渊迈过门槛,来到了神像之前。
坐在功德箱旁边的是一个小道士,每有一个人将钱投进功德箱,那道士就会敲响手中的小铜锤,同时念一段祝福之语。
尘墨渊来到功德箱前,他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掏出了有零有整的一百五十六块钱,一股脑的塞进了功德箱里。
“铛,福主功德无量,心想事成。”
将手中香火插上了香台,尘墨渊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这些动作都是他从记忆里的母亲身上学来的,每次母亲磕头时,小小的他就站在门外,望着母亲的背影与不苟言笑的道士们。
“这里的人都好严肃,看起来好可怕……”
“他们也都患有绝症吗……”
“跪拜这些塑像可以让我的病好起来吗?”
小时候观看时的心理活动涌进了此刻尘墨渊的脑海中,等到他抬起头时,才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是啊,如果不是生活不顺意,谁又愿意来跪拜这些神佛,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这些虚无缥缈的家伙们呢?
“这位福主,贫道看你十分眼熟,我们之前是否见过面?”
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尘墨渊转过身,只见来人是一个中年道士。
“福主的名字,可否换作尘墨渊?”
“正是,你认识我?”
那道士笑了笑:“当然,我说为何看你如此眼熟,没想到你竟是十年前的那位。”
随后,道士上下打量了尘墨渊一眼
“一转眼十年就过去了,您的病情看起来好了很多啊。”
“多谢道长关心,我已经痊愈了。”
“是吗,那还真是件喜事,福主是来还愿的?”
尘墨渊摇了摇头:“我母亲去世了,她在临终之前交待过我要来这里一趟。”
“人活一世,总有生老病死,福主节哀。”
“罢了,不提了。”
“施主留步。”道士叫停了即将出门的尘墨渊“您的母亲曾经在这里留了一样东西,托我转交给你,请随我来吧。”
尘墨渊挠了挠头,似乎的确有这么一件事,自己的母亲说过在青城道观有一个礼物给自己。
跟着道士走出主殿,一连越过好几个偏殿,最后到了一个很小的房子里。
这间房子是祭拜张仲景的地方,不过平时来的人并不多,因此房子和塑像都很小,室内光线昏暗,但却仍旧能清楚的看到香案前的一排药瓶。
“这些是……”
“您母亲每次来祭拜时,都会带来一个空药瓶放在这里,久而久之,就排了这么长长一列。”
尘墨渊看着这些药瓶,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些都是他住院时吃过的药,没想到每个空药瓶母亲都保存了下来,并且放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