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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掌事是景国公府的老掌事,一直照料着城外的果园,一年四季都往府里送瓜果,会做事也会来事儿,见谢清清生气,他笑脸相迎,道:“八姑娘,账本一直都是这样记的。”

“账目明显对不上!”谢清清道。

于掌事脸色未变:“八姑娘有所不知,这瓜果和粮食是不一样的,它们娇嫩的很,天热了、天冷了、下雨了、下雪了、下雹子了,它们都会坏会伤,难免损耗。”

“不是可以做成果干吗?”谢清清问。

于掌事赔着笑:“那也得碰上好天气呀。”

“这些日子没有好天气?”

“果园和京城虽然只是相隔十几里,但天气不一样,我们都靠天吃饭的,今年收成真的不好!”于掌事重重地叹口气,脸上浮出无奈,倒把谢清清显得像个刁蛮小姑娘。

谢清清也有些底气不足:“那你怎么不写清楚?”

“损耗很正常,一般都不写的。”

谢清清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和功夫,这两年开始接触府中庶务,很多事情一知半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于掌事见状,心里得意。

其他掌事看谢清清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又见姜元意一言不发地看账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个个都有了各自的盘算。

哪知姜元意这时开腔:“于掌事今日送来什么瓜果?”

“回世子夫人,有雪梨、冬枣和橘子。”

姜元意诧异地望向于掌事。

于掌一脸不解。

姜元意表情疑惑:“没有了?”

“回世子夫人,没有了,年底小的都是送这些。”

“送到哪儿了?”

“已经送到大厨房。”

姜元意扭头看向李嬷嬷:“让人都送到这儿来。”

“世子夫人。”于掌事立马阻止。

“怎么了?”姜元意问。

于掌事道:“每次都送到大厨房的,今日……”

“国公夫人近来身子不适,我想挑几个雪梨、冬枣,给她熬个药膳,让她快快好起来,不可以吗?”姜元意还是一副软软的声调。

她是国公夫人的儿媳妇,又是大夫,挑雪梨、冬枣是尽孝,于掌事根本没有理由阻止。

姜元意看向李嬷嬷特别嘱咐一句:“全部拿来。”

“是。”李嬷嬷离开。

很快瓜果来了。

两箩筐雪梨、两箩筐冬枣和两箩筐橘子摆在正厅。

“啊!”安哥儿看到了,倾着胖胖的小身子要上前。

春桃劝道:“安少爷,那个太凉了,不能吃。”

安哥儿不愿意,像条刚出水的胖鲤鱼一般,可劲儿地扑腾起来,声音嘹亮地啊啊啊叫着。

春桃都有些抱不住。

姜元意从桌上拿个干净的大雪梨递过去。

安哥儿高兴地用肉肉的小胖手抱住大雪梨,张开小嘴就啃,可他小嘴里只冒出一颗小乳牙尖尖,仅靠着牙床咬了半晌,未伤大雪梨分毫,但他不啊啊啊叫了。

姜元意对小家伙温柔一笑,目光转向六箩筐瓜果时,眼中笑意淡了下去,问:“于掌事,年年都是送这么些吗?”

“今年是少了些。”于掌事无奈道:“主要是天气不好。”

“个头看起来有些小。”姜元意放下账本,缓缓走上前,一眼看到里面雪梨大小不一,她却当作没有看见。

于掌事找补道:“小是小了点,但是甜。”

姜元意问:“都甜吗?”

于掌事道:“都甜。”

姜元意命人拿雪梨、冬枣分给于掌事等掌事,她拿一颗橘子剥开,将橘子掰分给李嬷嬷、荀嬷嬷、谢清清等人,转头道:“掌事们,都尝尝。”

于掌事等人都弄不清楚姜元意什么意思,但他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一个个都咬一口。

姜元意问:“甜吗?”

于掌事道:“甜。”

其他掌事闻言也跟着说甜。

姜元意尝一下手中的橘子瓣,点头:“确实甜。”

于掌事松一口气。

姜元意重新坐回主位。

荀嬷嬷递来湿帕子。

姜元意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葱白似的手指,一边道:“我记得天气越好,瓜果才会越甜,是吧?”

于掌事一愣。

其他掌事心下一紧。

姜元意声音继续软软的:“这不像是天气多变下,长出来的果子,于掌事,你怎么说?”

“我、我……”于掌事以为姜元意等人都是后宅女子,没见过世面,所以想趁着景国公府情况糟糕,主子们都无暇他顾,他匆匆做些手脚,吃些回扣,没想到世子夫人懂这些。

姜元意又问:“还有,果干制作方法不是只有晒,还有熏、腌、烤、炒吧?”

这个也懂!

于掌事手心开始冒汗。

姜元意又翻起账本,慢条斯理地道:“所谓损耗,是采摘、储存、运送过程中,受天气、颠簸等因素损失的坏果、烂果,最多占收获的四成,今年还没有下雪、也没有连雨天,你这损耗……我算了一下,有六成多。”

于掌事听的脑袋轰轰的。

其他掌事闻言,刚冒头的小心思,一点点往回缩。

谢清清一脸钦佩地望着姜元意,她们平时一起学习管家,没有料到四嫂嫂懂这么多。

李嬷嬷眼中闪烁着欣喜。

“于掌事。”姜元意温和地唤一声。

于掌事身子不由得一抖。

“你是不是弄错了?”姜元意平静地问。

于掌事抬眼对上姜元意平静的眸子,瞬间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他这些日子里活跃的小算盘骤然停止,连忙顺着她给的台阶道:“是是是,小的弄错了,小的这就回去好好盘查,一定给世子夫人一个交待。”

“是给你自己一个交待。”姜元意纠正。

这话里有话,于掌事忐忑极了。

“去吧。”

“是。”于掌事抹一把额头的汗水,转身要走。

姜元意微微提高声音,“盘算后应该会多出不少瓜果,你和你的两个儿子若是运送不了,本夫人派手下人去帮你们。”

她说的是本夫人,就是在告诉这里的人,她不仅仅是景国公府世子夫人,她还是凭实力获得陛下亲封的昭夫人,若是有人不想要体面,她就亲自让他体面……于掌事吓的一个踉跄,直接摔趴在地。

春桃等人吓一跳。

姜元意平静看着。

安哥儿专心地啃大雪梨。

于掌事慌忙爬起来,连声道:“是,是,是,昭夫人。”然后跌跌撞撞出了正厅。

其他掌事看了这么一出,才惊觉世子夫人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娇软,她比端庄威严的国公夫人手段更高,更可怕。

“诸位掌事,该你们了。”姜元意温声道。

掌事们齐齐一个哆嗦。

姜元意微笑:“掌事们,你们怎么了?”看上去无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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