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沉了沉眸,并没有搭腔,想知晓张侧妃究竟想干什么。
“怎么?温少夫人不信 ?”
宋薇牵了牵唇,“怀王府姹紫嫣红,侧妃深谙此道,经验丰富,您的忠告,臣妇自是信的。”
张侧妃眼色一厉,回头朝宋薇看去,倏然嗤笑,“京中皆传你尖酸刻薄,对夫君蛮横无理,强势粗鄙,今时交谈,果然,传闻不假。”
宋薇勾唇一笑,“都是夫君宠我,才敢娇纵了些,否则我哪有胆子跋扈。”
张侧妃侧目,“你脸皮倒不是一般的厚。”
“臣妇一向实诚。”
张侧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比起那些夫人们,你确实很真实。”
“只是…你母家不显,温二公子又个贪色的,今时宠着你,焉知明日会如何,想在夫家坐稳正室的位置,还是…”
她视线下移落在了宋薇肚子上。
宋薇笑容收了收,“侧妃究竟想说什么 ?”
张侧妃说,“没什么,只是好心提醒,顺便再同你做一个交易。”
宋薇心中嗤笑,只怕好心提醒是威胁威喝,交易才是目的。
“如侧妃所言,臣妇母家不显,夫君嘛,不过一京武卫小差,怕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同侧妃做交易。”
张侧妃一笑,转身接着往前走,“温少夫人太自谦了,温二公子兴许在京武卫不出彩,但在王爷这,可是头一号。”
原是冲温周来的!宋薇眼皮抬了抬,故作惊讶,“哦 ?我倒不知,我家夫君同王爷还有这交情。”
张侧妃回头看她一眼,似是分辨她此话真假,“看来,温二公子也并不如你所言那般宠爱你,否则,怎会连这些事都不告诉你。”
宋薇,“天下自古泾渭分明,阴阳有序,男子主于外,女子主于内,那些事,本就不是内宅女子该过问的。”
张侧妃满是脂粉的脸浮上一丝愠怒,若非宋薇有用,又是温周之妻,单就屡屡顶撞,牙尖嘴利,她早就命人拉下去鞭笞了。
张侧妃在花园一株开的正盛的菊花前驻足脚步,“这花开的真不错,只是…”
她微弯下腰,两指轻轻一掐,就折断了花茎,花朵立即耷拉了下来,“太弱了,经不起一点风霜。”
宋薇看着那菊花,淡淡说,“花开花落终有时,盛开时不负其美,便算是完成它的使命了。”
张侧妃摇头,“不对,归根究底,还是它不够金贵,没有有权有势的爱花之人怜惜,否则,也不会摆在这里,任人欺凌。”
宋薇眉眼半抬,杏眸中浮上不耐,她最讨厌弯弯绕绕了,尤其还借喻恐吓威胁她。
“侧妃对株花都能忧叹感慨,可见平日也是极心善的。”
“只是…花是花,人是人,不可同日而语,侧妃莫因此不快,徒增烦忧,怨天尤人可对身子不好。”
张侧妃,“……”
那意思,不分明是在说她无病呻吟?
“我只是觉得,温少夫人像极了这株菊花,夫家不喜,母家卑贱,不正如那无根浮萍,轻易便会折了。”
“但,若是身后有人撑腰,可就不一样了。”
宋薇唇角扯了扯,“侧妃口中的人,该不会是您吧 ?”
张侧妃回头,倨傲颔首,“你我互惠互利,有我的抬举,不论在京中贵妇圈里,还是国公府,你都能好过不少,两相得宜。”
“反之,若…”张侧妃话顿了顿,继续说,“你觉得,若我赏赐个美人给温二公子,他会不会接受?而你,又膝下无子。”
赤果果的威胁!
宋薇面皮抽了抽,不明白张侧妃是哪来的自信,“侧妃一番连敲带打,又是威胁又是抛橄榄枝,当真是委婉百转,只是…宋薇粗鄙,向来不懂圆滑,您有何事,不防直言。”
“啧。”张侧妃一叹,“你这性子,在京城权贵圈走动,可不怎么好,会没朋友的。”
朋友,那些两面三刀,绵里藏针的夫人们?
宋薇一笑,“朋友在贵不再多,不同路,附和无意义。”
能被她称之为朋友的,就那一个人,只是…她们已有半年没见了。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张侧妃一挥手,周遭丫鬟婆子立即退开,整个花园,就剩了她们两人。
“温二公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你可知晓 ?”
“不知。”
张侧妃眯了眯眼,“当真不知 ?”
宋薇扯唇笑笑,“前些日子我自身都难保,我家夫君自然是忙着帮我脱罪,如今,早出晚归的当差,除了京武卫,还能忙什么?”
“您这话问的奇怪,臣妇当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张侧妃一双眼直直盯着宋薇,仿佛是在分辨其中真伪,“王爷最近派了件差事给温二公子。”
宋薇眼皮抬起,“是吗,能得王爷赏识是夫君的福分。”
张侧妃并未看出异样,收回了视线,“王爷…托温二公子找一个人,那人是…”
她话猛然一收,“我希望能先王爷一步知晓结果,若是温少夫人可以帮忙,本侧妃必会记下你这个人情。”
若是不帮,那就给她夫君赏小妾了呗?
宋薇眉心蹙了蹙,找什么人,她是真不曾听温周提及。
“侧妃受王爷恩宠,为何不直接问王爷 ?”
张侧妃侧头睨宋薇一眼,“温少夫人是个聪明人,何必多此一问。”
“因为王爷不会告诉侧妃,或是不允许侧妃插手。”宋薇淡淡说。“可侧妃找上臣妇,就算臣妇真做到了,岂不是得罪了王爷又害了我夫君。”
“侧妃同王爷,孰轻孰重,臣妇心中有杆秤,还是分的清楚的。”
张侧妃面色骤冷,盯着宋薇犹如那吐着信子的毒蛇,“你不答应 ?”
宋薇淡定从容,“臣妇担不起得罪王爷的后果,更不能害了我夫君。”
张侧妃阴森森走近一步,“你以为,得罪我,就只是赏赐个小妾就能收场,你怕是不知,我张家威势。”
“张家威势震动京城,可,还轮不到威胁至我温国公府头上。”
男子幽沉声音倏然在背后响起。
张侧妃面色一变,猛然回头,在看到只有温周一人,并无怀王殿下时,长松了口气。
“侧妃特意将我夫人请来,就是威胁恐吓的 ?”温周阔步走上前,先是打量了宋薇几眼,旋即将人挡在身后。
“您身为侧妃,该以怀王府及张府脸面为重,想知晓什么,大可直接寻臣问,何必为难吓唬我夫人。”
这是…在含沙射影骂她不要脸面?
若是他会说,她还能寻宋薇?
张侧妃脸色发青,“你放肆,此乃王府内院,你一外男,怎敢擅闯 ?”
温周,“臣是受王爷邀请,有王府下人带路,若侧妃有疑问,可派人去寻王爷质问。”
张侧妃沉着脸不说话,王爷有多看重温周,她知晓,会带其入内院不是不可能。
温周“现在,侧妃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对我夫人的行为 ?”
“怪只怪,你接了那差事,她因你受难,理所应当。”张侧妃冷着脸说。
“那既如此,臣就只能去寻王爷,要个公道了。”温周拥住宋薇就走。
“站住!”张侧妃眸中浮上慌乱又瞬间掩去,“温二公子,你两头奔波,忙的不可开交,怕是难以时时守在令夫人身侧。”
“我想,你应该十分不想,之前刑部的事情再次发生。”
宋薇不以为意,温周步子却顿住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更何况最近党伐之争严峻,瞬息万变,他委实,怕有顾及不周,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
张侧妃松了口气,对宋薇却有了几分羡慕,“温二公子,我想做什么,你很清楚,只要你帮我这一次,往后大事得成之日,我必…”
“张侧妃。”温周打断她的话,缓缓转身,“你能给的那点小恩小惠,就别张口了,臣—委实看不上。”
“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告诉王爷,但—若侧妃再将心思打到我夫人身上,就莫怪臣不客气!”
张侧妃愤愤咬牙,“就凭你,也敢威胁我。”
温周嗤笑,“依侧妃从前行径,您以为,臣与侧妃,对王爷孰轻孰重。”
张侧妃脸色唰的白了,紧攥着帕子手都在发抖。
他什么都知晓,知晓王爷恨她,知晓…
“张侧妃,好自为之!”有丫鬟婆子听到声响赶来,众目睽睽之下,温周拱了拱手,牵着宋薇离开。
“侧妃娘娘,奴才们疏忽,竟让人闯了进来。”四个婆子丫鬟跪坐一团请罪。
她们一直守着花园门,确信连个苍蝇都没飞进去过。
可进来后瞧见温周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那,全都懵了。
“他是王爷带进来的,不管你们的事。”张侧妃示意几人起身,“走吧,宴会还没结束呢,莫怠慢了那些夫人。”
女子交际圈看似简单,实则每人都牵系着一方家族势力。
“为何不让丫鬟去寻我?来时是怎么交代你的。”出了后花园,温周将宋薇拉进一假山后,略略薄斥。
“起初她只说要一起逛逛,我没想那么多。”宋薇给了温周一个大大的笑容,“况且几句威胁而已,还吓不着我。”
温周戳她额头,“你就是胆子大,也不看在什么地方,张口就硬刚,那张侧妃可是个狠角色,手腕了得。”
“看出来了。”
敢对怀王阳奉阴违,怎会是泛泛之辈。
温周,“你知晓的,只是冰山一角,那女人之狠毒,可非一般。”
“可她让我害你,我自然不能答应!”宋薇撇着嘴说。
“帮张侧妃,你就要承受怀王怒火,他们两口子斗法,怎能将我们连累了去。”
温周挑眉,“你不是说,若有一天别人威胁你,你会毫不犹豫的出卖我。”
他手指在宋薇鼻尖点了点,“嘴硬心软。”
宋薇别开脸,“因为那女人还不足以威胁到我。”
假山外倏然响起宁叶的轻咳声,有人靠近这里了。
温周是外男,不好唐突了女眷,便拉着宋薇往里躲了躲。
“我们怎么有些像是在偷情?”温周附耳宋薇,幽幽低语。
宋薇瞪他一眼,突然问,“那张侧妃说怀王让你找一个人,那人是不是同她有仇 ?”
温周皱着眉点了点头。
宋薇说,“果然,我就说她不安好心,提及那个人时,满脸阴鸷恨意。”
温周,“她二人,称之为血海深仇也不为过,她自然不希望那人回来。”
“是…怀王的心上人?”宋薇好奇问。
否则张侧妃为何那般在意,瞒着怀王非弄死那人不可。
温周点了点头,目光下移落在了宋薇腰间的荷包上,“她是怀王最爱的女子。”
宋薇接口,“既是最爱,那为何会将人弄丢了?”
“皇室亲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与不为人知的辛秘,加之二人身世悬殊…”
宋薇嗤笑,“是怀王舍不得张家支持吧,可又放不下心头所爱,所以才造就了三个人的悲剧。”
不知为何,宋薇心中突然想起了受尽苦楚的姚淑母子。
“怀王府一千余口人的身家性命全系怀王一人身上,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宋薇点头,“如今既知晓了张侧妃不怀好意,你就更要小心些了。”
“我知晓。”
温周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了后,才拉着宋薇出来,“我不方便在花园久待,你若不想继续参宴,我就派人先送你回去。”
“不了。”宋薇摇头拒绝,“我与张侧妃一同出来,又突然离开,难免令人疑心,我回去再敷衍敷衍。”
“嗯。”温周从花园后边的小拱门离开,刚巧赵峰急匆匆来寻。
“公子,出事了。”
温周不语,直到二人离开了花园很远,才停住脚步,赵峰立即开口,“杏花村那边…出事了。”
“姚姑娘应是警觉到了我们在跟踪她,于凌晨时放了一把火,我们的人着急扑火救人,姚姑娘…趁乱逃了。”
温周神情骤沉,往前走去,“王爷可知晓了 ?”
赵峰摇头,“还未来得及。”
他张口还欲再说什么,却于拐角处撞上了一群学子,只得暂且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