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下去吧，免得你们主子以为我又要做什么。”
说完这话，宋廖烨便有些懊恼。
上次她便与他顶嘴，她说她算什么主子。
本以为今日也会遭到冷言，他看了眼沈繁璃，她并没有说话。
又看了一眼，她已经坐下了。
便想着，她大概是消气了。
也是，她素来不计较这些。
有时候闹别扭宋廖烨多哄哄也就好了。
当然，两人很少争吵。
就算闹别扭，宋廖烨另一日带些糕点和花回来，沈繁璃也很快就会忘记。
宋廖烨便也没将此事当作一回事。
沈繁璃不提此事，宋廖烨也不想人还记着，便说：“前几日是我在气头上，你还谈生谈死的，我能不生气吗。”
宋廖烨牵着人进屋，又准确从沈繁璃放东西的抽屉中找到药膏，他蹲在她面前，将沈繁璃受伤的手轻轻托住，将药膏缓缓敷上去，此时的目光专注又有些温情。
对着沈繁璃的手轻轻吹了一口，他语气放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等我一些时日，定不会再让你受什么委屈。”
沈繁璃没有说话。
宋廖烨看着她的神色，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抱歉，并不是有意要那样说的，别生气，好不好？”
沈繁璃垂眸，轻声道：“没生气。”
她确实没有生气。
只不过，为当前的处境感到无能为力罢了。
当日她惨遭欺辱，而宋廖烨跪在她身前为她赔罪。
看着太子高高在上的那副嘴脸，沈繁璃实在觉得屈辱。
后来又想，宋廖烨是堂堂王爷，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
宋廖烨能为了她跪下，她为何跪不下。
想了许久，才发现。
她宁死！
不跪！
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变成皇权之下卑贱的生命。
难道只能任人打杀凌辱，之后还要给人下跪谢恩吗！
沈繁璃哪怕在这样的时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甚至超过她在原本世界生活的时间。
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时。
才发现——
以前在现代给她灌输的思想并未完全被这种皇权至上的制度所消磨。
她的灵魂依旧是自由的！
她的脊梁并未被压垮。
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宋廖烨。
他确实将她护得很好。
几乎未被外面的风雨侵蚀压垮。
否则，沈繁璃是否还是那个沈繁璃，也另外两说。
......
而对当前的处境感到无力的人不仅仅是她，宋廖烨亦是。
他相当于是刀刃上行走，一个不慎，启王府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但他必须要走！
这是他的路！
宋廖烨点点头，站起身，伸手摸了摸沈繁璃的头发，“没生气便好。”
他将人拢进怀里。
想起太傅所说以及另外几位大人所言。
长叹一声。
好似做了一个什么决定。
两人离得很近，沈繁璃听到了他轻微的叹息声。
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你不会离开我吧，无论发生什么。”
沈繁璃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宋廖烨看着沈繁璃矛盾的动作，有些失笑。
“你这是不离开还是离开啊。”
沈繁璃轻声道：“我不知道......”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说，她不会离开他的。
至于现在，沈繁璃不敢确保。
她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宋廖烨轻笑一声，也没多想。
他知道，沈繁璃是不会离开他的。
除去已经去世的父王和母妃，沈繁璃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如果他明日要赴死，那黄泉路上，他便会看到沈繁璃，她也会和他一同离开。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宋廖烨所想确实没错。
沈繁璃爱他超过生命，她有勇气和胆量和他一同赴死。
但，活着，永远在一起。
这比一同死去难多了。
很难......
......
等上完药之后，宋廖烨牵着人又去下棋了。
沈繁璃依旧是用左手下的棋。
她棋艺真的很差。
每次她一看着宋廖烨，宋廖烨便知道她想干什么。
无奈的将棋子收回，或者放任人悔棋。
两人之间，好似一直是这样，但也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宋廖烨在又落下一棋之后，沈繁璃赢了，看着她终于上扬的嘴角，宋廖烨面上带着些许笑容，然后又问道：“疼吗？”
沈繁璃愣住，听到这句话，有一点忍不住想哭。
每次只要宋廖烨用这种语气，那种温情专注的神情看着她，沈繁璃很难无动于衷。
毕竟，眼前人不仅仅是心上人，也是最重要的人。
沈繁璃承认，宋廖烨将她宠坏了。
以至于她一看到他的冷脸，或是责怪的话，沈繁璃便会委屈。
她控制着那些情绪，鼻头有些酸涩，但摇摇头，“还好，不疼。”
其实，有一点疼。
当时，很疼......
她以为宋廖烨赶不来，她要失身于那人了。
看到宋廖烨为她朝朱开睿下跪，也很疼......
宋廖烨是那样骄傲......
他该活在现代世界的骄阳下，当一个耀眼夺目的少年郎。
或者该当他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而不是藏住锋芒，做一个无能的纨绔王爷。
宋廖烨生错了时代。
沈繁璃也来错了时代。
她不该来到这里的。
但，这里，有宋廖烨......
丫鬟这时端来果盘，打断了两人各自的思绪。
欲要换上一壶茶水的时候，宋廖烨摆摆手，他站起身。
“我还有事，你好好养着，等好了的时候再做糕点给我吃吧，我想吃你做的荷花糕了。”
沈繁璃点点头，看着人离开。
她又看着石桌上的棋局。
宋廖烨又放水，沈繁璃当然知道。
她的棋下得真的很差劲。
除了五子棋还行。
她伸手将棋子捡回去，随后自己和自己下了一盘——
五子棋。
那名侍女上前来问沈繁璃要不要喝点汤或者什么，便看到人在自个和自个下棋。
而且还是看不懂的棋局。
“沈姑娘，你这是什么玩法啊？”
沈繁璃沉吟片刻，轻声道了一句。
“五子棋。”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了。
还有些生疏。
久到她差点忘了。
她原本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