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珞看着张潇发过来的照片,一直也没说话。
张潇还在电话里碎碎念:“这陆明川伤得也太重了,都惨不忍睹了。你说他平常那么狡猾谨慎,怎么会出这种严重的意外,他这身上还能有块好地方吗?得多久才能好啊,有没有后遗症啊?他这样会不会二次感染啊?我看网上那些……”
“张潇!”程珞忍不住打断她。
“啊?”张潇下意识道。
“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的?”程珞问道。
“哦哦,对了对了,是陆肉包发给我的,真是让人揪心,你说他爹伤成这样,这孩子得多害怕,这万一陆明川有个三长两短的……”
“张潇!”程珞再次打断她。
“啊?又咋了?”张潇一脸懵。
“我是说,肉包还说什么了?”程珞问道。
“哦哦,他说你换了新微信,怕加你不通过,就让我转发给你,问问你可以回来照顾他吗?这孩子这么小……,我觉得有点可怜,珞珞,你说,你、我、哎呦,你决定吧,你做什么决定我肯定支持你,我还是别干扰你的想法了。”
张潇心里觉得有点难受、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但她知道程珞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不是对与错能判结的问题,每个人对生活的坚持、原则和向往,甚至恐惧,并不是其他人可以完全理解,并去干预和指手画脚的。
而且,她也觉得门当户对是很重要的,陆明川的脾气那样诡异,反正她是害怕的,即使她很喜欢小肉包,但不得不说,陆家这种家族出来的小孩子真不是她们能怜爱的起的。
确实越长大越会觉得长辈的话有时候很是有道理的,尽管之前可能压根听不进去。正如程珞妈妈一直告诫程珞的:不要过于高攀,抛开不切实际、门不当户不对这一点,就说将来万一在那种高门大户受委屈了、被欺负了,家里都没本事给你出头,更担忧的是家里可能都不知道你被欺负了。在门当户对的人家呢,咱们腰杆儿也挺得直,只要两个人都脚踏实地的勤奋点,日子一定能过得不错,这过日子啊,细水长流、踏踏实实的就很好了。
程珞在张潇眼里以及在很多人眼里,无疑是优秀的,但是这种优秀放到陆家人的那个级别的圈层里,可能是不值一提的,她希望程珞能获得踏踏实实的被尊重的幸福。
张潇不再开口,不愿意因自己一时的情绪干绕到程珞的任何决定。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张潇拿着电话趴到猫眼儿上看,果然又是陆明远!
“真是神经病了!”张潇暗骂道。
“张潇,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陆明远在外面说道。
“怎么了?”电话那边的程珞问道。
张潇走到洗手间才开口:“是陆明远那个死人头,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他就隔三差五地来看安安,摆明了居心不良,甩都甩不掉!现在小区的大爷大妈几乎全知道他总来了,还问我他什么人呢,烦死了!”
“张潇,如果你没在家的话,我担心我儿、咳、安安一个宝宝在里面有问题,我需要报警以便我检查下孩子是否安全,以防万一啊。我打电话了啊。”陆明川在门外说道。
“他大爷的!”张潇冲到门口把门猛地打开,这个贱人陆明远上上上次就是这么干的,警察来了还红了眼圈做戏,真是神经病!
门一打开,张潇刚蹦出个“我”字,就看陆明远把肉包举了起来,肉包微笑道:“漂亮潇潇阿姨。”
……
趁张潇短暂的呆若木鸡的时候,陆明远举着肉包侧身把张潇挤到一旁就进了室内。
“漂亮阿姨,我看到名字了,你手机屏幕上,在通话。”肉包被陆明远放下来后,跑到张潇身旁仰着头问她。
“啊?”张潇看了看自己手机亮着的屏幕。
“给我吧,我来讲可以吗?”肉包问道。
“给他吧,他们的事情你别中间传话了。”陆明远也说道。
张潇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少插嘴,关你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也不关你的事啊!”陆明远反驳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最好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张潇气道。
“那我亲侄子的事情更与我有关!”陆明远毫不示弱。
“你滚出去!”张潇怒了。
“粗鲁!”陆明远摇了摇头,还叹了口气,”宝宝可千万别学哦。“
这一句,差点把张潇送走。
“把电话给他吧。”程珞说道。
“哦。”张潇听话地把手机递给肉包。
陆明远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转身继续看安安。张潇就过去拦着。
“每次说你也不听,不要做这些无谓的拉扯,有辱斯文,而且你也拦不住,别吓着孩子好吗?”陆明远托了托眼镜,摆手道。
“别给我整这些酸腐样子,历朝历代最差劲的大内总管都比你有男儿气概。”张潇冷眼嘲讽道。
“怎么你见过?又是电视上看的吧?”陆明远反呛。
“不用见就知道比你强!”张潇说完也哼了一声。
“你真是不可理喻!”陆明远摇摇头,用胳膊抵着张潇的手,径直看安安。
“咯咯咯。”安安坐着摇着小手,朝着他俩笑得开心。
陆明远抱起安安,亲了几下才放下他:“想爸爸吗?”
“你恶不恶心,你漱口了吗?你体检了吗?”张潇伸手拿起一瓶消毒喷雾,“你再敢不经我允许就亲我的孩子,我就喷你!喷死你!”
陆明远吓得躲,张潇追着喷。
“咯咯咯。”安安笑得更开心了,扶着床边小护栏,挥舞着小手,轻轻发了pApApA的声音。
“他是在叫我爸爸吗?是不是?你听?”陆明远惊喜万分。
“你有病吧,嘲讽你是屎粑粑而已。我儿子要拉屎都会喊pApA!”张潇越发认为陆明远脑子有病,那种重度幻想症,也就是精神病的一种。
“粗俗!”陆明远一脸嫌弃。
而客厅里,肉包也在和程珞通着话。
“幼儿园这个月有亲子活动,你来好不好?我一个人,连爸爸都不能陪我了。”肉包委屈巴巴说道。
“你爷爷奶奶、太奶奶、大伯都会给你安排的,你不会一个人的。”程珞说道。
“你怎么不关心我爸爸怎么受伤的,伤得重不重?”肉包又问道。
“那不是我应该关心的问题。你爸爸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程珞答道。
“可是,你回来吧,我害怕!”肉包带上了哭腔。
“陆礼承,阿姨之前跟你讲过了,……”
“我不听!之前的都是之前的,都过去了!你回来吧!我不惹你生气了!我也不捣乱了!爸爸也不惹的!”肉包打断程珞的话,干脆闹腾了起来。
“我回不去,我现在还有事情,你听话……”
陆明远在肉包声音变大之后就悄声站到了一边,听到程珞这样说,就把电话拿过来:“程珞你怎么这么残忍,你对着几岁的小孩子说什么呢?你会不会说话?小孩子懂什么,你至于这样说吗?”
“你怎么有脸说别人?”张潇抢过电话,狠狠推了陆明远一把,“安安得病你冷眼旁观的那副丑相你失忆了?别说是你的孩子,就算是不相关的孩子,你也不该冷漠成那个样子,不把人命当回事!你现在好意思道德绑架别人了吗?”
“我当时怎么知道真的假的?再说利用孩子造假骗人的事情那么多!”陆明远辩解道。
“生死关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狡辩什么!”张潇迅速回击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陆明远气得面红耳赤,又说不过张潇。
“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张潇低头瞥到安静站着的肉包,立马改口道,“那个,阿姨是说大人,不包括小朋友哈。”
“你们别吵了。”肉包轻声说了句就径直往门口走去,翘脚按开门走了出去。
陆明远赶紧扔下一个红包:“这是给我儿子的,你别苦着孩子。”说完拔腿就追了出去。
“苦你个头!”张潇本来想吼,想到肉包没走远,便压低声音骂了一句,随后探出门外看了看,才关上门回到室内,又拿起手机,“珞珞,这小子好像很难过。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
“没事,我也有点难受,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关系,先挂了吧。”程珞的声音很轻,充满了无力感。
“别啊珞珞,你可别哭啊!”张潇赶紧说道。但是电话已经被挂断。
程珞趴到床上。过了一会儿,胳膊下的床单逐渐印出湿痕。
到了医院,陆明远将肉包支开,便对陆明川一阵抱怨:“不要再和这个程珞联系了吧。心硬如铁,哪有这样的女人,把自己当什么了,拽什么拽,谁还求着她了!哪有这样对小孩子说话的,简直狠心!这种样子,以后也不会对小孩子好的!承承这段时间我来负责到底!”
“她真的不适合你,更不适合照顾承承。”末了陆明远还补上一句加重强调。
陆明川略抬头瞥了自己哥哥一眼,说了句:“那就辛苦大哥了,我让何苗苗跟你一起。”
陆明远这会儿也咂摸出自己弟弟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的各种内涵,觉得自己脸上有点臊得慌,便咳嗽了一声点了点头。又坐了小一会儿就找借口带着肉包遁走了。
陆明川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心口就像被细小又锋利的刀片愤怒地杂乱地划了好多下,从细碎微感的一点疼到尖锐深刻的疼,到无法忍受也无法解决的疼、到窒息无感。
就像临死之人进到了死胡同,后面是刀刃,前面是死路,而那个人都不肯放一根绳子给他,任他乏力倒地、呼吸衰竭。
“可是承承什么都没做错,你不该几次三番地嫌弃和伤害他,完全不顾及会给他造成的心理伤害和阴影。”
陆明川眼里的痛色被浓重的恨意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