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向着王平安走了过来:“很久不见,平安!”
“很久不见,少平!”
说着他就捶了一下孙少平道:“怎么才一年没见,你就已经被磨灭了棱角,变成了那个唯唯诺诺的你自己了?”
孙少平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内心的心情了,本来自己是满怀希望的走出了双水村,打算出去好好闯荡一番的。可是眼前的情景,跟自己内心所想完全是背道而驰。让哪一个满怀希望的人出来以后被现实给自己来这么一下,也是如他这般不甘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吧。
“走吧,先跟俄去黄原师专的窑洞招待所,洗一下,完了给俄说说。”王平安笑着说道。
孙少平听了之后,就拿上了自己的行李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起向黄原师专的招待所走去。
来到了窑洞宾馆,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从低到高6排268孔窑洞,相当于四星级宾馆。建筑整体设计取了窑洞的冬暖夏凉、天然调温的特点,并融入丰富多彩的陕北文化底蕴。
王平安拿出自己的介绍信以后,就开了一间宾馆,推开窑洞的门,首先引入眼帘的是那炕,那炕桌,那灶台,还有那红枣等等一系列东西。
这座黄原宾馆还是黄原师专那会修建学生宿舍时一起修的,从远处看去宛如层楼,成为当时最壮观的景致,一度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窑洞建筑群。
两人走进窑里,王平安就让孙少平先打盆水清洗一下。
孙少平此时看着窑洞里的一切,看着炕上铺着的洁白床单,内心不由得不忍心去摸一下。
他拿起帘子上挂的白色毛巾,看了眼坐着的王平安道:“这俄不会把它弄脏吧。”
“少平,没事,宾馆不就是人住的吗?自信点,俄还是喜欢那个充满阳光,自信的你。”王平安道。
孙少平听了他的话也就拿起毛巾洗漱了起来。等他洗好之后,就跟着王平安坐在炕上聊起了他的事情。
原来,自从今年开始,公社就将村里的小学和乡里的合并了,所以他只能帮助大哥操持起家里的农活。
双水村这一年来,也迎来自己的高速发展,自从党的十一届召开了会议之后,国家的经济体制也从原来的公有化体制成了现在的特色社会主义经济体制。
自然以孙少安为首的不甘于向命运低头的人们,就将村里的地划分成了小组,一组几家人一起干活。现在人们的生活越来越有了奔头。
在此期间,孙少平还跟自己的二爸孙玉亭发生过一次争吵。
那段时间他的心情也不好,不甘心一辈子当个农民,所以也就因为去年冬天他二爸家玉米地的事情发生了争吵。
后来,老父亲孙玉厚老汉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在种地上了,就让他想闯就去闯,别给自己留有遗憾。
之后,他就离开了自己的家一路来到了黄原市。他的运气也不赖,进城的第二天,经远房亲戚马顺介绍找了一份工作,到北关阳沟大队书记的箍窑工地做了一个小工。
在此期间,他除了一身力气,一卷行李,新加了一本书~《牛虻》。还是从诗人贾冰那里借来的。
他自己当时还满怀激动的因为找到了工作而兴奋的一夜睡不着觉,然而这种温柔和亲切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他到书记家上工后,就知道生活的残酷了。
每当背起石块爬坡的时候,他的意识就处于半麻痹状态。沉重的石头几乎要把他挤压在土地里去。汗水像小溪一样在脸上纵横漫流,而他却腾不出手去揩一把;眼睛被汗水腌的火辣辣的疼,一路上只能半睁半闭。两条打颤的腿如同筛糠,随时有倒下的危险。这时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存在了,思维只集中在一点上,向前走才是他所有的动力。
没过三天,他的背就压烂了,自己就只能趴着睡觉。而且在别人睡着以后,他就用手把衣服撩起来,让凉风抚慰他溃烂的皮肤。
虽然他熬过了三天,但是还是引起了女主家的注意,她看孙少平就不像一个揽工人,却又有一种坚忍。一天晚上,他正趴着睡觉,女主人来了,推醒了他,要他说实话,问他原来是干什么的。
他也知道瞒不过,就把自己以前在村里教书的事情告诉了她。她也没有言传,只能叹息了一声就回家去了。
他还以为自己这次要被打发走了,没想到第二天不仅没有被打发走还给自己换了一个工作,钻炮眼的工作。
他就在这家人家里干了十几天,一天一块五的工资,也赚了二十多块。当拿到钱的时候,他特别开心,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给自己家里邮寄了钱和信,又去还了贾冰的书。
可是好景不长,在这忙完之后,他就又流落到了黄原大街上。
这期间,曹书记还曾有意让他当个上门女婿,还会给他解决自己的农村户口,可是都被他拒绝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接受了,就违背了他做人的原则,人可以穷,但是不能没有骨气。他一直记得这句至理名言。
王平安听他讲述了他这一年的事情,就好奇的问道:“你当初不是和郝红梅联系着吗?后来呢?”
“联系了一段时间,她就和一个小学教员结婚了,之后俄就在没有和她联系过。”孙少平道。
“那当时曹书记想让你当上门女婿时你不心动?”王平安好奇的道。
“俄也心动过,可是人家女子并不愿意嫁给俄,人家有了对象了。”孙少平道。
王平安点了点头,如果让孙少平真娶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他肯定会拒绝的。
“少平,你和那个诗人贾冰是怎么认识的?”王平安问道。
“他是俄高中期间参加文艺演出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一位老师。本来俄第一天到黄原,人生地不熟,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的。本来想在车站的候车厅里过夜的,却被工作人员赶了出来。所以俄才厚着脸皮去找了他。”孙少平挠了挠头道。
两人就一直这样聊着,一直到了下午,田晓霞快放学了,两人才出了窑洞宾馆去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