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那天,赵东梅一大早吃完早餐后,带着何书婷去养生美容馆化了妆,盘了发,到了11点钟的时候,车队就来接她了。
赵东阳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里露出了惊艳,他是知道何书婷长得漂亮,何书婷很少化妆,一向都是素面朝天,今天化了妆的她是另一种美,美得眩目,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俩人坐在汽车的后座,周南坐在他们的旁边,小孩子特别的开心,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大舅终于结婚了,仿佛他心里卸下了一块石头,想到妈妈再也不会为这事唠叨不停,心里也觉得顿时轻松了许多。
他今年14岁了,也能感受到大舅对舅妈的爱是发自内心的。舅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他也很喜欢舅妈,大舅和大舅妈应该是他发自内心里最喜欢的妈妈这边亲戚的长辈。
婚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到达了赵东阳的老家,周南紧跟着舅妈身后,生怕舅妈会有什么闪失,赵东梅站在了门口和他们赵家的一些宗亲们将她迎到新房里,接着赵东阳的伯伯俩个孙子、孙女给她端水洗手,还端来了一碗荷包蛋,她都一一奉上了红包。
一天下来,俩人都累得精疲力竭,晚饭的时候,这边的风俗是摆两桌喜茶和饼干点心之类的,新郎和新娘就会一个个的去敬茶,长辈就将红包放到敬茶的托盘里,何书婷将收来的这堆红包清点了下,除了赵东梅给了个大红包5000元,其它的都是100元、50元,连上公公婆婆给的,1万元多一点,何书婷在收到公公婆婆给的红包时还是惊讶了,心里有些小小感动的。
赵东菊没有回来,她因为和刘美娥吵了一架,跑到京都去打工了,委托姐姐帮她包了一个红包给哥哥。
她知道赵东阳的家境并不好,房子是去年做的,在农村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多少钱,做房子欠下的债也要还,俩个老人压力还是蛮大的,赵东阳的弟弟又不爱做事。
这样一想,她觉得自己太计较了,他们那个年代的人都是吃苦吃得太多,养成了节约习惯,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结婚前发生的一些不愉和猜忌,她在心里开解自己,就慢慢释怀了,结婚后,他们在深市,公公婆婆在老家,以后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回来一次,如果不想回来,也可以留在深市,毕竟还是他们俩人过日子。
赵东阳在结婚前晚,他给了爸妈两个红包,他是了解自己爸妈的,他们舍不得给媳妇包红包,这趟回来,何书婷虽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爸妈对他们结婚的态度,何书婷是有些想法和不快的,如果在给红包这个事情上,爸妈还不能爽快一点,估计以后双方都会留下隔阂,他是了解何书婷的,红包的大小决定了父母的态度,他事先就包了两个大红包,一人五仟元,结果俩个人给出去的时候,克扣了一半,他心里一股郁结之气在胸膛里堵得慌。
他想立刻跑下去问问爸妈是怎么回事,看到何书婷满眼高兴的样子,他想着毕竟是新婚之日,他现在下去,爸妈也会找到他们的一番说辞,最后还是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侧头看见何书婷将红包收在包里,满脸笑嘻嘻的样子,他想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还是要开心一点。
何书婷收拾完了,坐在梳妆台前准备卸妆,赵东阳站在她身后,看着镜中的人,以前的她总是给人一种温婉清丽的感觉,一身红衣化了妆的她,明艳动人。
赵东阳很少见到她这一面,情不自禁地抚过她的面颊,何书婷转过头道:别闹,脸上都是脂粉,一向一本正经的他,却一反常态,唇边勾起一抹玩味,耍起无赖道:“我就喜欢这脂粉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她抱到梳妆台上,眸光炙热又带着深情眷意,唇瓣已被他俯身吻住,轻柔又含着几分霸道,浓浓烈烈的,毫无防备地攻隐了她心底最柔软的一处,让她无处可逃,在她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曾经揉合在心底的复杂情绪,失落犹疑,彷徨不安,迷惘惆怅……
他的眸光似两泓深潭走进了她的眼眸,镌刻在了她心底,是那样的霸道与热烈根本不允许她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些。
窗外的月光如水,铺洒在室内,这一小小的方隅仿佛隔成了一个世界,只有他们俩人,温馨而美好,风吹拂,摇动着树枝沙沙作响,夹杂着草木清新淡雅的气息萦绕,如同梦境般的安然美好。
他们已经结婚了,无论是在法律上还是在形式上,成为了真正的夫妻,她是爱他的,她对他的爱是日久生情慢慢爱上的,他说他对她是一见钟情开始的,后面的相处让他觉得他们的爱要持久不变。
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和她是幸运的,至少他们是相爱的,也依靠自己的努力建立了一个家,在这个家里,他们会迎来他们的宝宝,她开始憧憬着婚后的生活。
第二日一早,俩人买了车票,明早还要坐车去何书婷的家里,女方这边也要过客。这一天家里依然很热闹,还有一些至亲在家里玩。
赵东阳想着明天就要走了,又去拜访了老师,俩人还是喝茶下棋,今天是白天,就将棋桌摆在了外面,在池塘边建了一个小亭子。这时的荷塘没有了夏天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却有着一种“菡萏香消翠叶残”的苍凉之感。如盖的荷叶渐渐变黄了,有些边缘开始枯萎,荷花早已经凋零,只有露在上面的莲蓬是墨绿色的,在水中随风摇摆,赵老师俯下身采摘了一些新鲜的莲蓬给他们品尝,池塘边的几丛修竹却依然碧绿苍翠,高大挺拔,不见萧瑟之感,院里的桂花树,菊花开得繁茂,阵阵清香随风飘来。桔子树,橙子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
赵东阳笑道:“老师这院子可以欣赏一年四季的景色啊。”
赵老师面色陷入了忧伤中:“你师母总喜欢在这个季节摘桂花做各种小吃。”
赵东阳道:“我还记得我们几个人总是馋师母做的桂花榚和桂花酿,放假了到您家里蹭吃蹭喝的,师母总是笑呵呵地望着他们。”
师父和师母伉俪情深,师母本身体质就弱,俩人结婚多年后才生下师妹,一直缠绵在病榻,终究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想拖累老师,趁着家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服了安眠药静静躺在床上走了,分别给老师和女儿各留了一封信。师妹现在在京都读医科大学,很优秀。
师母走后,这么多年老师都孑然一生,没有再娶,退休后他没有留在城里,一个人回了老家守在他们以前住的屋子里。师母的音容笑貌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赵东阳侧过头看了看安安静静坐在身旁的书婷,她的心思细腻,似平也感受到了他们心里的悲伤。
他曾经那么喜欢周凌玲,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他是有机会向周凌玲表白的,除了害怕被拒绝,还有心底里不可抑制的犹豫,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的是像师母一样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女孩做他的妻子,他读书时,时常来老师家里,那时的他就很喜欢到师父家里,喜欢他们家里的氛围,喜欢那种静水流深的岁月美好。
有的时候,他和老师在院子里下棋,师母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时不时师父抬起头会看一看在树下的师母,他的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师母在一旁给他们煮茶,即便是不说话,也能感受到他们眼底流淌的爱意。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老师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让他不知不觉就以老师为模板。
赵老师忆起往昔,一向对事对人都云淡风轻,笑声爽朗的长者,面色却极其的沉重,声音里充满了对往事的内疚与悲怆,道:“如果当初,我能多花点时间在你师母身上,她可能会多陪伴我几年。” 老人说这话的时候,有说不出的寂寥和落寞。
午后的阳光,远没有了夏日的炙热,透着惨淡的光芒,风却有些猛烈,吹得满院枝叶沙沙作响,带着淡淡的草木花香扑面而来,身上仿佛缚上了一层薄薄的凉意,阴冷,干燥。
赵东阳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老师,那时候他经常会到老师家里玩,师母是小学的老师,闲暇的时候,喜欢种菜、种花、植树……师母长相普通,最特别的就是一双眼睛,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含着笑意,他很少见到师父师母脸红的时候,师母说话总是轻言细语,对待他们这些学生,时常嘘寒问暖,师母的手很巧,她会做很多好吃的点心,桂花汤圆、玫瑰花饼、红豆糕 ……每次来老师家里,他们都很有口福。
“你师母以前最爱这荷花了。” 老师眉头紧蹙,一股悲伤蔓延在脸上。
赵东阳想起来,也觉得鼻头酸涩。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的毛衣破了个洞,师母让他脱下来给他补补,师母一双巧手真的将那个洞补得不见,而且丝毫都看不出是补好的。
赵老师倒是先调整了情绪,反倒宽慰他们俩人道:“逝者已逝,看我这老头子尽说些扫兴的话,你们俩人以后要好好的,时常回来看看老师就好了,明年带着你们的小孩回来,认我做干爷爷。”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赵东阳听老师这么说,俩人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认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者做爷爷,何况老师对他有恩,连声道:”您能当孩子的爷爷,简直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赵莹那个丫头,跟我说她要读八 年才毕业,等她毕业了,再结婚,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当爷爷。”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的忧伤,反倒眉宇间尽是淡淡的释然。
“师傅您身体健康,您定能看到师妹结婚生子,这也是师母的希望。”赵东阳道。
“当年你师母说我这么喜欢你,还不如认你做干儿子呢。我没有同意,我想我不能自私,你爸妈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这么优秀的儿子,我怎么能占别人的光荣呢,我当你老师也是一样。”
赵东阳听了感动不已,老师和师母对他真的是恩重如山。
俩人是今晚的火车,赵老师也不好留他们太久,他们到后山师母的坟上去烧了些纸钱,老师一路陪着他们说话,走了很远。
山林四寂,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遍野都是高大挺拔的碧树翠草,夹杂着一些黄叶,有一股萧瑟之感,满眼望去,像是笼罩烟雾迷蒙中,让人的思绪空缈深远。
他们回到家里,收拾好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刘美娥自是好一顿唠叨,抱怨儿子没有停留几天就要走,这一走,不知道到了年底会不会回来,鼻涕眼泪一大把,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要被感动。
何书婷在一旁都看得不忍心,不管婆婆怎么不好,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对自己孩子的心是真心不假的。可能爱的方式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