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婷怀孕三个月时,赵东阳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刘美娥。
刘美娥得知后喜不自禁,迫不及待地要带着孙子和孙女来深市。何书婷回想起曾经与婆婆相处的疙疙瘩瘩,仍心有余悸。
她还有二十天就辞工到期了,如今怀有身孕暂时也找不到工作,只能自己带女儿。听到刘美娥要来,她没有阻拦,而且也期待着借此机会改善婆媳关系。
刘美娥到来那天,赵东阳早早下班,开车直接到车站将她接了回来。
何书婷归心似箭,今天提早下班了,恨不得立刻见到女儿。
一进门,她就看到小四月坐在刘美娥身旁,何书婷的目光瞬间被小四月吸引。
小家伙身材瘦小,头发被剪得惨不忍睹,刘海厚重且长短不一,杂乱无章。不仅如此,她的衣服也脏兮兮的,似乎在火车上经历了一番折腾。
何书婷快步上前,想要亲近小四月。然而,小四月却惊恐地看着她,拼命往刘美娥怀里钻,仿佛对她充满了惧意。这一幕让何书婷的心如刀绞。
再看看在沙发上活蹦乱跳的赵屹,仗着奶奶的宠爱,更加肆无忌惮地调皮捣蛋,长得胖乎乎的。
何书婷刚到,赵东菊也紧跟着到了。
赵东菊注意到了何书婷脸上的不满,赶忙安慰道:“大嫂,你别着急,小孩子刚开始都会有点怕生,等过段时间和你熟悉起来就好了。”
她和何书婷现在相处的不错,也真心地将她当作自己的大嫂。赵东菊看到小四月时,也不禁心生怜悯。
上次过年回家,小四月还是胖乎乎的,然而仅仅半年未见,她竟然瘦了不少!她知道大嫂时常寄东西、转钱回家,大哥也给了妈妈一份钱。
果然,“重男轻女”的思想在父母心中已是根深蒂固。即便大哥、大嫂付出再多,也不会偏爱小四月,父母更在意的还是赵屹。赵东菊也为大哥、大嫂感到愤愤不平。
赵东菊在经历了社会的磨砺后,整个人成熟了许多。在赵东阳的帮助下,她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一份生产文员的工作。
在何书婷的建议下,她还在成人学校报了会计专业。平日里,遇到不懂的问题,她都会虚心向何书婷请教。赵东菊其实并不愚笨,稍稍点拨,她就能明白,而且她肯吃苦,在何书婷的潜移默化之下,她开始懂得明辨是非,思考自己的人生。她也逐渐明白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才能遇到更好的人生伴侣。离开了父母的掌控,她发现自己的生活正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刘美娥也感受了赵东菊的改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女儿与自己联系的次数明显减少,每个月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往家里汇款。尤其看见女儿不仅将头发拉直,还精心化了淡妆,衣着打扮比起以往更显时髦精致,宛如一个地道的城市女孩时,这种不满愈发强烈起来。刘美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怒斥道:\"每次找你要钱的时候,你总是跟我哭穷!现在可好,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把钱都花在了自己身上!”
“妈,我现在在办公室上班,也是要注意形象的好不好,我总不能搞得邋里邋遢。”赵东菊在家的时候就知道刘美娥手上有一个存折,这些年大哥寄回家的钱还有家里种地,父亲打零工挣的钱,刘美娥根本不缺钱。
“你个死丫头,在大城市待了几天,就学会顶嘴了。”刘美娥气得火冒三丈,伸出右手食指用力地戳了一下赵东菊的额头。
“妈,您这是干嘛呀?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您别老是动不动就对动手行不行?”赵东菊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额头上被母亲按压出的一道鲜红印记,简直触目惊心,显然刚才刘美娥下手很重。
一直以来,赵东菊在刘美娥面前总是表现得唯命是从、低眉顺眼,但这次却再三顶撞她,让刘美娥觉得颜面尽失,于是她将嗓门提高了好几倍,语气也变得越发尖锐刺耳:“不管你长到多大,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正好赵东阳端着一盘盘菜缓步走出,赵东菊心中委屈,径直冲向赵东阳,嚷嚷道:“哥,你来给我评评理。”
此时,赵东林和王红也来了,刚走到门口,赵东林就听到哥哥对刘美娥说道:“妈,东菊也长大了,您手里也攒了些钱,她现在上成人学校,都是自己交学费,总得存些钱啊。”
赵东林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便叫嚷起来:“东菊,你这是怎么回事,妈刚来你就惹她生气。”
赵东林对赵东阳帮赵东菊找到一份好工作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他就只能在工厂里打包装,整日没日没夜地加班,也挣不了几个钱。而赵东菊的工作体面又轻松,每天衣着光鲜,也不用在车间劳作,坐在宽敞明亮的写字楼里,环境舒适。
赵东菊太了解刘美娥了,她深知将来有一天自己结婚,男方给的彩礼刘美娥是一分都不会给她花的。她今年二十一岁了,也得为自己做打算了。她现在工资不高,每月只有五千左右,除去吃饭、日常开销和学费,一个月最多能攒下两千元。大嫂让她学会存钱,她觉得大嫂说得不无道理。按照这个速度,她在二十五岁之前连十万块都攒不到。不过大嫂说,等她拿到大专文凭和会计资格从业证书,工资就会提高。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赵东菊可不想像大哥一样,背负着赵家的责任。反正父母一直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年,父母除了给她一口饭吃,还是在大哥的坚持下,她才读完初中。可每天放学回家,洗衣、做饭、干农活,她一样也没落下。她现在要为自己而活,不会像在家里一样事事都听母亲的话,生怕惹母亲生气。
饭菜做好后,赵东菊和何书婷从厨房里将菜端出来摆在桌子上,王红在带孩子,赵东林则坐在沙发上陪着刘美娥,他嘴甜又会哄人,不时逗得刘美娥捧腹大笑。
赵东菊心中略有不满,她用眼神扫视了一下赵东林,说道:“小哥,你也来帮忙摆放碗筷呀。”
一家人吃得兴起,赵东林和赵东阳兄弟俩还陪着刘美娥喝了几杯酒。赵东林看到一家人相处融洽,坐在刘美娥身旁,不动声色地碰了碰她的胳膊。
在四个孩子中,赵东林是刘美娥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孩子。这回见他皮肤晒黑了,人也消瘦了,刘美娥心疼不已。她喝了一口酒,望着对面的大儿子,思索片刻后,道:“东阳,东林和东菊都是你的亲兄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你们四兄弟中,现在最让妈担心的就是你弟弟了。你看看能不能帮他也找一份像东菊那样坐办公室的工作?”
赵东阳并不想揭穿弟弟的底细,自从来到深市后,赵东林已经换了五份工作,不是抱怨工作太累太脏,就是嫌弃工资太低。每次都是不打一声招呼,就直接辞职不干了。他现在都不好意思再找朋友帮忙了。
赵东林听到妈妈替他说话,心里暗自高兴,但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赵东菊心里很清楚赵东林的为人,在家的时候,刘美娥舍不得让小哥做事,却总是让她做事,似乎生怕她闲着。这让她感到一阵心痛。在父母的眼中,她和姐姐在家里可有可无,父母从来没有将她们两个人放到心上,最爱最宠的是小哥,小哥说什么,母亲都会相信。
何书婷默默吃饭,在 一旁冷眼旁观。
赵东菊坐在嫂子旁边,抬起头不经意地瞥了大嫂一眼,见她没有什么表情,也就没有说话,在家里一向父母和两个哥哥说话,也没有她的份,要是说的话不是刘美娥想听的,免不得又会将她狠狠奚落一番,她埋着头吃饭。
赵东阳夹了一块牛肉到刘美娥的碗里,道:“妈,东林这份工作还做了没多久,让他先做着,我会帮他留意的。”
何书婷则明显感觉到赵东菊对她态度的转变,心中暗自欢喜,也庆幸自己当初始终秉持善念,才换来赵东菊的真心相待,真正将她视为大嫂。
刘美娥早就被小儿子上了眼药水,大儿子这样的回应,她哪里会满意,身旁的小儿子正在眼巴巴地望着他,道:“东阳,怎么你弟弟就不能像你们一样坐办公室啊,你一个当哥哥的也不知道心疼你弟弟,他从小身体不好,你看你弟弟都瘦成什么样了。这么累的活他那里受得住。”
赵东阳知道刘美娥从小就最宠这个小儿子,他多说无益,只连连点头说会想办法给赵东林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
刘美娥皱起眉头,语气严厉,道:“你可不能跟我打马虎眼,你要是能像对待东菊那样关心东林,他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你今天就说个准确的时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他换一份好工作!”
赵东阳心里一片苦涩,看着母亲盛气逼人的样子,心里直发怵。
而赵东菊则明白其中缘由,她对大哥大嫂心怀感激之情。看到大哥为难,反正母亲向来也不疼爱自己,于是鼓起勇气说道:“妈,大哥了也只是个打工的,哪有那么大能耐啊?您这样逼迫他,他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啊。”
刘美娥早就对这个小女儿心生不满了。以前在家时,小女儿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但自从来深市后,整个人似乎完全变了样儿。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儿媳妇,却发现她依旧如往常一般,对自家的事情漠不关心,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如今赵东菊对她这个大嫂比对她这个母亲还要听话,心里一阵恼怒,就觉得是何书婷挑唆的。
何书婷一向不掺和他们家的事情,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小四月的身上,刘美娥打量着她的时候,她正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鱼,将刺挑干净了,放在女儿的小碗里,小四月坐在她身旁的一张小凳子上乖巧地吃着饭。
刘美娥被女儿又抢白了一番,心里压着的怒火立刻被点着了,道:“你个死丫头,我在和你大哥说话,这里没你说知的份,你是觉得在大城市里,长本事了,翅膀硬了。”
赵东菊知道自己说一句话,母亲那里有十句等着她,不打算和母亲争辩了,以免引起更大的争吵,便埋着头吃饭。
赵东林从小在家里唯我独尊,恃宠而骄,在老家时,赵东菊只能看他眼色行事,他说东她不敢往西,这才几天,她就转性了,事事跟他作对,他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怒气冲冲,道:“这有你什么事情。”
赵东阳看了一眼沉默的妹妹,知道她心里难受,看不过眼,道:“妈,东菊也是大姑娘了,您能不能不要这么说她,再说了东菊她很上进,现在还在考会计。”
刘美娥怒目圆睁,道:“怪不得你弟弟说你偏心,我现在算是相信了,凭什么她能坐办公室,你弟弟不能。”
赵东菊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在她的心中难道女孩子就活该要过得差,母亲不但不会因为她过得好而感到高兴,还认为她比小哥过得好是一种罪过,她不禁悲从中来,原本她还想给小哥留点脸面,不想伤刘美娥的心,缓缓道:“妈,你问问小哥,大哥这一年给他找了多少工作,每次做不了多久,他就不干了,搞得大哥都和他的朋友没法交待。”
刘美娥白了一眼赵东菊,道:“她一个女孩子,读那么书干什么,还不如早早地嫁人,说着又转向赵东菊道:“死丫头,以后每个月的工资留下八百元生活费,余下的都要寄回家。”
何书婷看了婆婆一眼,又看了身旁的小姑子一眼,忽然心疼赵东菊了,以前她觉得父母对她不够重视,但是和赵东菊相比,自己的父母虽然有些偏心,而刘美娥对待小姑子没有任何的疼爱,将她当作了榨钱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