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初霁,我军失城数处,城破壁垒,士卒英勇抵御,流血千里,血染战袍,以死守城,坚守节操。
数月来,战事未有胜绩。
再战玉关,敌军守势坚固,王瑞智猜功巧,围而不攻,用计反哺,骗敌守将投降,关城得拔,一时喜气洋洋。
时局无常,沙场血战,变幻莫测。沙河,遭遇敌军之狡诈,严阵以待,决战一场,我军陷入困境,损兵折将,战线飘摇。
西夏兵锋不减,继打巩州,我军深陷重围,兵员不支,智算不及,最终节节败退,巩州失守,带来沉痛损失。
十月之交,战曲阳,金戈铁马,一路奔袭,伏击西夏军,挫其锐气,抢占要隘,为我国留下良机。
至次年二月,我军继续追击,克复昔日之失地,夺得焉耆城。敌人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次年五月,狂沙袭来,军中粮草尽绝,士气跌至冰点。王瑞于天水道,遭敌埋伏,斩敌百余,但伤重身亡,同归于尽。
王瑞,死于战场,死于计谋,死于宿命。
她选择出征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只会永远的留在那里。
她是这个风雨飘摇,行将就木的国度的殉道者。
......
清晨,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映照着瓦檐。府邸内外,白色的丝绸帷幕拂动在微风中,古老的柏树沐浴着阳光,庄重而肃穆。
殡仪堂中,四周悬挂着白绢之幕,幕上绣着梅花、兰草。 氤氲的焚香弥漫,寂静的庭院中,灯烛闪烁,吟咏挽歌。
没有尸体,便做了衣冠冢置于红木棺椁内。柩榻上铺着锦绣绒缎,点缀着白色菊花和墨绿色的梧桐叶,象征着永恒和哀思。灵柩上,覆盖着一层绸缎的锦帐。
伴随着悠扬的葬仪乐曲,众人缓缓列队前行,肩负着她的棺木。
出殡队伍庄严而壮观,随行乐师吹奏悲曲,鼓手悠扬地击鼓,哀婉的笛声飘荡在空中。仆从手持幡旗,高声诵经,引导着棺木前行。行人、商贩等全都停了下来,街道两旁人山人海,目送着她们的离去。
行列缓步穿越了长街,行至宽广的墓地。
家族墓地,在一片风景如画的山谷中,四周翠绿的树木与碧波荡漾的湖泊映衬着。巍峨壮观,碑文石刻历久弥新。四周立有白石坛,上有焚香的铜炉,缭绕的烟雾在空中升腾。
在墓地前,主持葬仪的道士们开始进行祭奠仪式,持着玉璧瑞卦,诵经声愈加嘹亮。红纸黄符燃烧,悠扬的佛号回荡在空中,祭文之声如歌如泣。
亲属手持长桩,步履庄重地环绕坛前,最后将桩插入土地。最后,椁棺缓缓降落,由王瑞的女儿们亲手埋葬。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应王瑞遗书的要求,陪葬之物寥若晨星。
礼毕,人群慢慢散去。
如同是为了映衬这空荡荡的寂寥,一滴一滴的雨水穿透云层,落下,落在魏之隽的眼角。本来能避免的事却不可避免的走向最坏的方向。熟悉的人的离开之时,胸腔的难受在告诉你,那是难受与不舍。年则知她心里不好受,站在她身后。
空旷寂静的环境会让人的融进去,放空心绪,就这样一直一直沉下。风悄然而至,拂过草地,如同一曲悲怆的离歌。峡谷间青翠的树木在风中低垂。
吹落年则细碎的散发,在她的额间随风摇动。
魏之隽没有心思管雨,年则目前不愿管雨。就这样,两人淋着稀稀落落的雨,直到天在变暗,,雨在变大。
年则执其伞,遮住两人。
此时此刻,她们都面向碑石,看不到对方的脸。
脸是心的窗口,不论是否伪装,对方总能从你的脸看到真实或者假面的虚妄。年则不想看到魏之隽脸,其实也不想再看见她。
她编织的虚假关系,是一捅就破的网。魏之隽相信着,年则欺骗着。这不是亘古不变的现状,而是像漩涡一样在搅动着,愈加纠缠着。
这里,让心在降落。
她少时,只有附着其身的压力,没有支撑。在这样的人生中,她自己全然是自己塑造的。因而在她身上,看不见那种传统的桎梏,像是偏离航道的离弓之箭。
对别人,这是绝对的特殊性;对自己,这是释放自己的自毁性。她的人生正面是绚烂多彩,反面是自导自演的满目疮痍。
这十七年是没有意义。人活于世,都是向着目标走的。有人安家乐业,有人为求功名,有人及时行乐。
但是,年则没有。
因为没有,所以肆无忌惮,没有明确指向性的凭心做事。以前她可以当做看不见,但时间会让一切面目全非。
不断在变得深刻的关系在耗费着年则的心神,消耗着她的生命。在告诉她,以前不想面对解决的,时间会旧事重提。
因为曾经的背叛,她相信不了人,觉得自己终将会被背叛。这使得她自己无形中去推动一切,来证明背叛会发生。当背叛发生时,更佐证了她所相信的。
这是错误的循环,但,是她人生的理念。
乌莫比斯环,是头亦是尾。断掉,便不会存在。
额间的发丝如同羽毛滑过鼻尖,遮住着视线。
她闭上无神的眼眸,感受远道而来的冷风。
待这些结束,就像风一样消散吧。
没有意义,该断掉了。
这是她短暂人生的第一个真正的目标。
虚伪是用真实包裹的琉璃心,脱去外壳,就显得脆弱不堪。十年岁月下的默契,让年则睁开眼时,就与刚回归过头的魏之隽对视。
似曾相识,让心情低落的魏之隽一下子被拉回初见的时候。
她不知道,在年则看向时,眼里是现实,是待解决的乱麻,是路上的阻碍。
雨哗哗的坠在油纸伞上,昏暗的山谷看不清对方的脸。
她们已在漩涡深处,她只能再把魏之隽利用的再深点。
“殿下,今日一过,就该向前看了。现在,一分一秒也不能错过了。”
“孤知道。年则你真的一点也没变,那么的切合实际啊。”魏之隽自以为亲近的感叹着。当魏之隽得不到她想要的又不能放弃时,她就会不合时宜彰显自己上位者的傲慢。这份傲慢会在岁月的增长中被掩饰的更好,用上位者的亲昵去掩饰。
正是这份傲慢的姿态,才会让年则从未相信她会背叛,不带一丝真心对她。
没有相信,又何来的背叛?
幼时的错误交集,是残酷的命运齿轮,碾压过年则的血肉,鲜血淋漓,直到反复结痂,长出一层新皮。
年则像往常一样的回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么多年,我们拥有的都是镜中月,水中花。但是,现在镜子快碎裂了,之隽。”
魏之隽,你再变的疯狂些吧。
我实在厌倦你了,该摆脱你了。
看着你死去,是我最大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