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上次那件事终于有消息了。”
午间,沐莹雪在窗前小憩,华生从外进门。
“快给我。”
华生将一纸书信递上,沐莹雪扫了一眼,便吩咐傍晚出门,让人套上马鞍候着。
而与此同时,外间也有人传话,说是乔家的人来见。
沐莹雪赶忙叫华生去请进来。
既是小厮,也不好直接迎进屋内,春兰和芷兮在屋外设了张便席,沐莹雪挪步至此。
“小的是来寻时兰舒时公子的,不知沐娘子可否引荐?”
“时先生身份贵重,从不轻易见人。
我也是受人之托,才想促成这事,既是为朋友解决麻烦,也是想打发这闲散时日,你有话不妨直说,我替你转告他就是了?可是曲子有什么地方不对?”
“沐娘子误会了,曲子倒是好的,我们公子很满意,说过段时间正好家中大宴,有了时先生的曲子,必能锦上添花。
只是,我们公子欣赏先生的才情,想请先生见一面,不知娘子可否从中牵线,请先生一叙。”
“乔公子诚邀,本不应推脱,可我这朋友最是不愿见人,否则也不会托我来处理,恐怕是要辜负乔公子一番盛情了。
不过你放心,此事我定会如实相告,若先生同意,改日我定派人给乔公子送去拜帖。”
眼见此事行不通,那小厮也就没多说什么,放下一袋银两,从华生手里接过沐莹雪准备好的几页曲谱,拱手告辞。
“这只是前半部分,剩下的等明日我再叫人送去,到时候也就知道时先生的意思了。”
小厮走远,芷兮悄悄在春兰的耳边问道:“这时先生莫非就是前些日子在紫月楼出现过的白衣公子?”
“你见过他?”
未及春兰开口,沐莹雪开口问道。
“回娘子的话,奴婢前些日子听说紫月楼上需要几个招唤丫头,便去了望过几天,恰好见过一个白衣公子,听他自称时兰舒,说是从域外而来,带着随从在堂中歇脚。
奴婢见他背着琴囊,便多看了几眼,今日娘子提起,才知道他是娘子的朋友。”
沐莹雪弯起嘴角,放下手中观赏着的衣袖,抬眼望着她,笑吟吟道:“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芷兮听了这话,脸色忽变,连忙跪下。
“既是娘子私事,奴婢谁都不会说,娘子若是不信,奴婢,奴婢······”
“我就随口问一句,你怎么就吓成这样,别轻易说出去就是了。
原也没什么,只是我这位朋友最不爱被人谈论观赏,若是人人都来我这里请求见他,只怕我是要烦死的。”
等到沐莹雪都起身离席了,芷兮还在原地低头跪着,春兰看不过。
“起身吧,你别怪娘子如此提醒,这深宅里的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多说多错,咱们日后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才行,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两句话,就害了娘子,更害了自己。”
“我记住了。”
芷兮虽有一丝惊愕,却也明白此话不假,悄声回了屋,帮沐莹雪磨墨。
黄昏时分,窗外飞鸟绝迹,沐莹雪才带着春兰和华生,一路来到青鱼巷。
巷子前立着块牌匾,上刻着巷名,字迹娟秀细长,巷口便是河道,几个孩童手里握着瓷娃娃,立在河边,扮作说书人口中的公主和驸马,又是登堂跪拜行礼,又是朝天发誓此生无悔。
河水缓缓而过,载着孩童们的笑声,穿过拱桥,悠然而去。
也就是在他们这样的年纪,才会觉得女子出嫁是一辈子的喜事。
若那公主一早就知道自己嫁的是个贪图权贵、心机叵测之人,是否还会说出此生无悔这样的誓言。
“娘子,我去问过了,的确是在这儿。”
华生回话,沐莹雪才回过神来,下车踏步而行。
巷内深处,住着一户人家,知道沐莹雪来,早已打开大门,有小厮在前恭候。
屋内,有人坐在炉前,眉目清朗如星,一头长发随意绑着,散下肩头的部分在阳光下隐隐泛着金辉,身上的白色衫衣更是闲逸脱尘。
见到门口一团青绿色的身影,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
沐莹雪走到跟前行过礼,他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抬手请她坐下,缓缓开言:“姑娘生的真是巧,这双眼睛,怎么看都像是能勾人魂魄的。
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姓,又怎么会料定我必会驻足此地?”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前世沐莹雪被霍家赶出,流落在外,幸得他们不少照拂,才捡回一条命。
而如今为了能在霍家有立足之地,她不惜用记忆中的琴音换取银钱用来傍身。虽然手段有些下作,但她知道时先生心善,自然不会太为难自己。
“若我说我是算出来的,先生可信?”
“噗!”
炉中炭火烧得通红,一旁的少年添了几块炭,听到女子的话,一下子笑出声来。
“天下还有这等怪事?我和师父浪迹天涯,什么人没见过,你可别想骗我们。”
“我不仅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到此地,还知道你叫知佑,如今才及束发之年,晚上睡觉还最爱磨牙。”
“你,你怎么知道?”
“我都说了,是算出来的。”
只见少年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师父脚下蹲坐着,一脸好奇。
“连我睡觉磨牙都能算出来?这事也只有师父知道,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奇怪的人。
在下方才冒昧了,失敬失敬。”
少年一脸轻松,沐莹雪心里暗喜,抬眼却撞上了时兰舒上下打量的眼神。
时兰舒当然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说辞,可她却如此熟悉自己身边的人,着实让人看不透。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给先生赔罪。”
“赔罪?你我才第一次见面,不知你是哪里对不起我了?”
“此事说来话长。”
“姑娘要是不急,可慢慢说与我听,我有的是时间,毕竟你长得如此赏心悦目,在下看了,也觉得欢喜。”
虽是个男子,一双杏眼微挑,却是比女子都艳。
“我是沐萧晗之女,也是如今霍家的妾室,想必先生已经知晓外间有许多冠名为先生的曲作,那些都是我写的。”
沐莹雪小心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时兰舒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少年却惊呼:“你是沐家人?那个被满门抄斩的沐家?”
时兰舒转头瞥了一眼少年,少年立马收住嘴。
许是炭火太热,沐莹雪只觉得一边脸火辣辣的,只是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