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骤起,她惊觉自己似乎陷入了另一个圈套。
她谢绝祁唯安的挽留,她想走。
“沐莹雪,你还是把我想的太善良了,我千辛万苦,等着你自己从霍家出来,可不是为了看你这样想尽办法躲着我。”
这是个陌生的眼神,她看不真切,惊吓之余,往后退了一步。
“祁公子刚刚被封为南阳王,就打算豢养一个罪臣之女,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拼死换来的功名,并非是因为什么家国天下,而是存着不轨之心,另有所图吗?”
他愣神的功夫,她差点就溜走了。
“你怕什么?你也不必拿这种话要挟我。
我一不杀你,二不要你,我只借你一点血,难道这也不肯吗?”
沐莹雪怔了一下,眼神里则是一片茫然。
他竭尽所能保护她,怕她死在霍家,又怕她消失不见,到头来,竟只是为了要她的血。
“我的血?”
她的血有毒,能毒死人,所以沈家才会抓她。
他要这毒物做什么?
“所以,你知道我的病症。
所以那日,也是你救了我?”
“可以这么说。”
他回答得很轻松。
“我的血,对你有用?”
她越来越觉得时兰舒说的不错,祁唯安很有可能正在学习巫术,她从前听父亲讲过,祁家也曾差点卷入前朝巫蛊之祸。
“知道太多,对你无用,反而徒增烦恼。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你必须给我活着。”
虽然不知他是何目的,但对此刻的沐莹雪来说,太划算了。
她知道了弟弟的行踪,又有祁唯安保护,即便霍重山······
她忽然想到什么,神色微动,忍不住看他。
而他正低头欣赏着她脸上阴晴无定,变化多端的神情。
“如果我不小心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你也可以永远保我平安吗?”
“沐莹雪,你也未免太贪心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永远就算了,可保你今生无虞。”
······
沐莹雪本打算借住在行云阁,可这里到梨木园实在是有点远。
早上要耽误不少时间,她还是乖乖听祁唯安的话,去了他的别院居住。
世界一下子清静不少,许多前尘旧事似乎离得很远。
祁唯安忙着打点府里的事,初入朝堂,也有许多关系要顾,根本无暇管她。
后院里就只有她和雨雁两个人。
雨雁有时候还偷偷跑出去,非要跟着祁唯安,这使得她得闲的时候,总是被满园的寂寥包围,回到府里便一直想着梨木园的事,到了梨木园,又总想着躺在别院的草地上打滚。
不过这几天,丹娘倒是来了好几次,姐妹凑在一起说说话,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觉得惬意安然。
只不过,听到丹娘似有似无的打量和探问,她还是会有些膈应。
她从丹娘那里得知,祁唯安上任以后,第一件事不是去拜访上司霍重山,而是去找了康王叙旧。
二人在阳楼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抬回了府。
隔日,乔老将军登上康王殿下的府门,跪谢康王殿下舍财,为此次出战的将士们准备了多一倍的军饷。
这才让低靡的士气,得以大涨,才让战事得以扭转,稳住了军心。
如此一来,皇帝隔日便召唤康王,将皇城大狱的监察之责,全权交予他。这算不上什么大权 ,可康王也是推辞再三,才勉强受的。
沐莹雪欲言又止。
丹娘立马补充。
霍重山因当初举荐祁唯安得宜,被皇帝嘉奖,赏赐百金,以鼓励臣子忠谏。
竟没有发生别的事,沐莹雪心里松了一口气。
夜色渐浓,沐莹雪留丹娘,丹娘不肯,说夜里有事。
长夜在她面前延展开来,无边无际,又寒又重。
她跑去后厨,上上下下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角落里的桃花醉。
这种酒,须得在桃花初开的时候酿造,而后埋于桃花树下,等到人间芳菲落尽,夏日蝉鸣声起,坐在清凉的桃树下,伴着微风送入,能解世间一切纷扰。
半刻钟后,沐莹雪抱着瓷瓶,靠在桃树下,望着清凉的月色,苦闷到难以自拔。
“真是混蛋······”
她望着潭底的月,觉得那样苍凉。
“不过这样也好······
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她不记得自己哭过,也不记得自己倒在门口,误以为已经躺在床上,枕着门坎,睡了多时。
第二天,她从床上醒来,脖子像是挨了一击。
发现去梨木园的时辰已经过了,想起姑姑拿着板子训斥的模样,一下子跳起来。
“雨雁,快来,要迟了。”
她慌忙去抓自己的衣裳,却发现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身上的内衬似乎也换过了。
雨雁迟迟不进门,她慌忙跑到镜前,擦了下眼角,就胡乱拿起胭脂,就往脸上抹。
“行了,已经迟了,就别去了。”
身后传来一声响动,她惊的从凳子上跳起来。
“谁在那里?”
“除了我还能有谁?”
她跑到窗口推开窗一看,见祁唯安和衣躺在凉席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放在胸前,望着天,见她探出头,才瞥了她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
沐莹雪问的小心,完全是因为她此刻脑子混乱不堪,不记得昨日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人,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要不是见有人撒起酒疯,一心想要跳河,还求我吸干自己的血,要永远年轻,永远十八岁,想当个干尸美人,我才不会吹这一夜的风。
我只是怕你半夜想不开,自绝于此,让我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不然,你当我真愿意当个守夜人,一夜都不得眠?”
沐莹雪恍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头。
“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听窗外的人还在自言自语:“想来我修行的还不够,还是太善良了。”
又不忘提醒道:“你醉成那样,今日就休息一日吧,我已让雨雁去回了梨木园,告假一日不会有什么大碍。”
“嗯······”
等他再支起身子看,她已躺回了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张脸上还留着未擦匀的脂粉,日光渐亮,竟然连绒毛都照得根根分明,活像个可口的寿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