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觉得这话听着让人恶心吗?你将我关在这里,日日拿安儿的性命捉弄我,难道这就是你说的恃宠而骄?”
李承越将要上前,苏念安终于拿出怀里的匕首,指着他。
霍重山凝眸,周身布满寒意,李承越连忙拉住他:“别伤了她。”
“霍重山,霍将军,如今你可真是威风,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将张家灭门的吗?你记不记得,当日你落马摔伤了腿,是谁第一个回城里报信救了你。”
霍重山默然低头,怒已全消。
“张公子与我有恩,我霍某从未忘记过,可那只是私交。张家深陷党争多年,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你既能当上女官,必然知晓朝中之人、朝中之事,历来多的是不得已之处,谁又是生来就是刽子手?”
“你们人人都说家国,可你们为了一己之私,连自己的子民都要杀害,这样的国,只是你们用利欲熏心建构起来的巢穴而已,总有一天,你们要为自己做的恶事付出代价。”
“够了。”
李承越被戳到了痛处,正中苏念安下怀。
“李承越,你难道要亲手害死霍将军舍不下的人?”
霍重山担忧地看着身侧的皇帝,这无疑是对二人最大的考验了。
要是李承越坚持留下苏念安,沐莹雪就必须要死。
霍重山早就怀疑李承越至今没有选择皇后的用意,却不知是为了这么个女人。
李承越内心十分煎熬,他怎么也没想到苏念安居然聪明到了这种地步,皇权在手,他也并非一手遮天,他必须要依靠霍重山,可若是救了沐莹雪,自己日后又该如何熬过岁月漫漫,忍住不去念她。
“苏念安,难道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见皇帝松口,霍重山便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选择,退到地上的沐莹雪身前,仔细查看她的伤势。
苏念安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姐姐,我舍不得走。”
张安自从进了皇宫,就一直在李承越身边长大,现如今对他比对苏念安还亲。
“安儿,他是杀害你全家的人,你爹娘都死在他的手上,他对你好,只是在利用你,乖,跟姐姐走,咱们再也不回来了。”
李承越听了心里直发凉,这个恩怨,他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不,这件事是我办的,与陛下无关。”
霍重山坦然站出来,他想为李承越证明些什么。
“张家父子同在朝中行走,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勾结官员接济自家的香料生意,三四年间,就取利上千万银元,张子衡或许不知其中缘由,但张家的事,朝廷没有冤枉他们。当日陛下并不在京城,此事是由我一手经办,若说这件事真跟他有关的话,那便是保下你们二人,接回了宫里,甚至将你奉为女官,将这孩子当成自己亲人般照顾。”
“苏姐姐,你就相信陛下吧,陛下是好人,你别再惹他生气了。”
苏念安一时没注意,张安忽然从她手下挣脱,跑过去抱着李承越的大腿。
“安儿?”
她瞬间就慌了,霍重山看准时机,赶忙上前抓住她手中的刀柄,才没让她有机会伤害李承越。
“解药呢?”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张子衡死在了霍重山的手下,现在沐莹雪也死在她的手下,这才算公平。
“我叫你快点拿出解药,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
霍重山着急地伸手掐住了张安的脖子。
“霍重山,放手。”
李承越不愿意了。
“可是陛下,莹雪需要解药。”
“你放心。”
皇帝握住他的手,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走到女子面前,最后一次在心里细细描摹她的眉眼,她眼眸如火,那么坚定地恨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鬼刹。
“李承越,你残害忠良,不得好死,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原本他是想放了她的,原本他想说的是:“苏念安,留下张安,我便给你自由。”
可见到她像个猛兽一样,冲着他龇牙咧嘴,面目狰狞,他忽然觉得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即便放她离开,她也未必能安然度日。
想起她随时准备要为另一个死鬼殉情,他心里嫉妒得要命。
世上那么多女子,从来没有人像苏念安爱慕张子衡这般热烈地爱慕过他,即便他贵为天子,若有朝一日他死在这冰冷的宫里,没有人会为他伤心太久。
窗外水雾渐浓,蒙上了他的眼眸,苏念安心里微微一怔,闪过一丝惊讶,又连忙低头掩过。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既然这么恨我,那就更应该让你留下来,过的生不如死才好。这才是我李承越应该做的事,不是吗?”
“可我来日还是会想方设法杀了你,李承越,你何苦自欺欺人。”
“你就当我疯了好了。”
他笑得苍凉,她没有再生起怒意,只是将头深埋进他的臂弯里,肩膀不停地耸动,等他想进一步时,又立马缩回身子,不让他碰。
终归只是这样了。
“陛下?”
霍重山心里着急,看不懂眼前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是赶尽杀绝又是搂搂抱抱,沐莹雪可还等着解药呢。
“苏尚宫,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李承越牵着张安,苏念安看着不懂世事的孩子,心里不住地抽痛,那样的过往的确太过血腥,可张安如今不明白,不代表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总有一天,他也要面对这样残忍的过往。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命运,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呢。
“是她自己前来送死,霍重山,你总得为自己的所行,付出点代价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李承越由着她,还挡住将要动手的霍重山。
“莫急,有一人或许能解此毒,现下就在宫内。”
······
半个时辰之后,沐莹雪在一处偏殿醒过来。
周围无人,门口有宫人值守。
她回想起自己是被苏念安毒晕的,不敢惊动门外的人。
好在身上还穿着宫女的服饰。
她找到角落里的一扇窗户,毫不犹豫翻了出去。
谁知一只鞋子不小心先掉了下去,注意力被分散,下一秒,她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四肢扭曲成奇怪的形状,还不等她起身,有个黑影从头顶压了过来,正冷冷地望着地上的人。
“姑娘倒是不走寻常路。”
是个陌生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