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沐莹雪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那老头送给自己的彩色石子,忽而想起什么,连忙将床底下的箱子翻开,找来同样大小的彩石。
这还是当初那个老阿婆在街上给她的。
两颗石子在幽暗的灯烛下,发出幽深的蓝光。
同样的大小,同样的颜色,甚至是同样的微光。
“巫术······”
她在月光下喃喃自语,轻轻扶着自己左胸的位置,却怎么也参不破其中奥秘。
······
康王府内,李承泽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他警觉地坐起,案桌上的灯影晃了晃。
“殿下······”
侍卫鹿云进门。
“说。”
“宫里有信函,说是陛下亲笔所写。”
李承泽顿了顿,拿信一瞧,脸色忽然煞白,不过片刻,竟是拍案而起,大叫荒唐。
鹿云吓得连忙关上房门。
“天子?哼!这就是百姓敬仰的天之骄子!”
“殿下。”
鹿云提醒不要太大声,可李承泽实在是气不过。
“让他听好了,大不了一刀杀了我,不过是成全我为国为民的纯臣之名罢了。”
鹿云低头拿起那信一看,皇帝竟是打算挑几个妃子送来伺候李承泽,还说什么兄弟同心,自成一家,处理朝务,才能像处理家事那般简单,否则像李承泽先前那般,动不动就要惩戒同僚,会伤了大家的和气。
“哪朝的天子能像他这般窝囊,只顾着官员利益和自己的声名,而置百姓于不顾,城郊有那么多横尸荒野之人,不是饿死就是病死,皇城内的赌场酒楼,官员府邸,哪一个不是千金堆,万金捧。
国库日渐萎靡,百姓非要削尖了脑袋贩卖私盐,明知死路一条,还要往下跳,这一切究竟为何,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李承泽心里的愤恨已经达到顶点,他在屋里来回疾走,说完,一只手重重地击在木椅上,满脸通红。
鹿云很少能见到他这副模样,但李承泽的怒气也是情有可原。
就在两日之前,被皇帝冷处理以后,李承泽隔日就让鹿云带着个罪犯上了朝。
“六弟,你有话不妨跟朕私下里说,这样贸然带着个小贼面见朕,是在于礼不合,退下吧,朕这次就不追究你了,下次可要注意。”
皇帝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说完就要下朝回宫。
“回奏陛下,臣弟正想叩问陛下,昨日陛下不肯面见臣弟,是否是因臣弟行事有误,还请陛下明言。”
这话一出,百官汗颜。
皇帝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只见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来到躬身相待的李承泽面前,一圈又一圈地打量着他。
“康王今日,是非说不可了?”
“正是。臣弟恳请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万莫轻视百姓生死,否则我大梁必将覆灭一空,荡然无存矣。”
听到这话,周围的官员一阵起哄。
“康王殿下,你在官位上的确有所作为,这的确不假,可如此杞人忧天,岂不是平白闹得人心惶惶,仿佛整个大梁都危在旦夕,岂不可笑?”
说话的是祁君烨,身后的朝臣都跟着他轻轻笑起来,并不刺耳,但说不上友善。
他这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就是,总有些人整日危言耸听,扰乱圣意,还非要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要说得天花乱坠,归根结底,算计的不过是‘清名’二字。殊不知这为官者,想要廉洁勤政之名,向来都是做出来的,天下人从不会在意你说什么,只会在意你为百姓做过什么。”
这是另外一位沈姓大臣,声如洪钟,年老气却盛,静静看着皇帝脸上似有似无的笑。
祁唯安职位不高,从一个大臣的肩上远远望着堂中逐渐焦灼的态势,他看向一旁的霍重山,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陛下,诸位大臣,究竟是为国为民,还是为了一己私欲,莫不如先听听我所上奏之事,再作评价何如?”
此时已经没有大臣反驳,皇帝等了一会儿,终究是允了。
“带上来。”
鹿云将门口的犯人带了进来。
“此乃臣弟这个月所抓获的第一百零一个犯人。”
“说,你因何事入狱,家中状况又是如何?你与从犯是如何密谋,又是如何行事的?”
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手上是厚厚的老茧,双肩厚重,脚步沉稳,到了殿里,虽是害怕地低着头,眼睛却不住地往面前这些锦衣华服的人身上瞟。
“小民何茂才,家住丹阳后山上的何家堡,家中排行老二,弟弟因病于去年身亡,兄长入了军营,为朝廷效力,离家多年,却失了联系。家中老弱共有六口人,年纪最小的才两岁半,最大的不过十五,小民真是走投无路,才会想到贩卖私盐赚些银两,若我事先知道这律法,就算是饿死也不敢干这种事,还请大人们高抬贵手,别再将我送去那大牢里了。”
“康王。”
皇帝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出声提醒,表示不满。
“还有呢,你既不懂律法,又是如何带着另两个人伙同作案的?”
“官爷,小的真的不懂,是天香客的掌柜告诉我,只要从他那里买些盐,然后再低价卖出去,就能从中赚取收益,手里就能有银钱。起先我也不信会有这种好事,可两三次后,我尝到甜头,知道他所说不假,便又带着同乡的两个兄弟,一起去做这买卖,谁知没过几日就被抓了,现今我已知道错了,求官爷饶命。”
“陛下,臣弟今日所奏之事,便是此事。”
皇帝脸色愈加难看,却是强忍着心里的怒火,低沉着声音问:“一个贩卖私盐的,拉出去斩了就是了。”
“求皇上饶命,草民再也不敢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那人吵嚷不休,皇帝皱起眉头,重新回到龙椅上。李承泽一抬眼,鹿云上前连忙将那人拖了出去。
“殿下今日这一出,的确令人耳目一新,不妨把话说清楚。”
霍重山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