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缓缓落幕,沈琉璃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哥哥,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父亲得亏不在了,否则他定要被你气死了。”
“我与公主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对。无非就是被打了一顿,又没有怎么样,你担心霍重山,但你也该理解理解哥哥我吧。”
“我哪里是担心他了,我是担心你,你以为公主真那么好敷衍的,帝王家的人,素来薄情寡恩,以后你是成了驸马了,可沈家呢?你成了当朝公主的丈夫,圣上还会像之前那般器重你吗?”
这些问题沈靖轩当然也想过。
可问题是,现在父亲没了,他在叔叔们眼里越来越不被重视,霍重山为了笼络人心,早他一步和叔叔们搭上了线,这样一来,他想再与父亲一样,根本毫无胜算,与其如此,还不如和公主地久天长,求个安稳。
“别哭了,你也知道,我若心属一人,决然不会放弃的。”
“那她叫你进宫,你也要去吗?”
“傻丫头,公主是人,又不是铜像,我叫人送个信进去不就得了。”
就这样,沈琉璃可算是知道这个哥哥实在没什么大志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再折腾。
等她出门,霍重山正和手下吩咐着什么,回头与她说道:“你先回府,我去会会那人,说不定能有什么别的线索。”
“线索?将军这几日在调查什么吗?”
“我暂时不便多说,过几日我再告诉你。”
不等沈琉璃回应,霍重山已经上马离去了。
······
深深庭院里,沐莹雪坐在廊下,一手支着头,斜着身子望着月亮。
“雨雁,你说,春兰会去哪里呢?她也没什么家人,亲戚们早已不与她有过往来,祁唯安那天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看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公子既然说会让人去查,就一定不会不管的。”
“他能查到吗?毕竟春兰不过是个小丫鬟,平日里也不会有谁注意。”
“那你可太小看公子了,他想知道的事,还从来没有谁能瞒下去的。”
沐莹雪有些惊讶,祁唯安没有其他身份,往来别院的人也不少,但都是些高门之子,贵门学子,莫非他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望?
“对了,乔二姐的婚事黄了。”
雨雁似乎意有所指,沐莹雪只当听不懂。
“为何?”
“她昨天来找公子喝酒说的,她醉的不省人事,不肯回去,还是公子特地安排送回了房间。”
“你家公子的病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是因为沈琉璃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为何不亲自问他?”
“我要直接问,岂不太尴尬了。”
沐莹雪说着,将面前的香炉朝外移了移,雨雁诧异:“这是什么香,怎么从前不见你用过?”
“我也不知,是丹娘赠予我的,说能安神,我便留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雨雁终于感觉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了。
“快回去吧,已经很迟了,公子让我照顾好你。”
沐莹雪乖乖跟着,等到了床边,轻轻一推,就将雨雁推倒在床上。
“小丫头,你就先睡会儿吧,我出去后很快回来,你放心,你家公子不会怪你的。”
说完,她迅速换上雨雁的衣服,随即吹灭屋里的蜡烛,沿着墙根从角门离开了。
祁唯安根本没有打算帮她,就在天黑之前,沐莹雪去找过他,结果却撞见他跟老夫子起了争执。
“这样下去太慢了,若是错过时机,你这些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但若按照你说的那样,很有可能惊扰到玉石,到时候前功尽弃也不无可能,你我都知道,这样不行。”
“你总有你的道理,我知道你一心想知道你母亲的死,可你有没有想过,再耗下去,你也没命了。”
“你放心,她已经在吃药了,等再过几日,紫茵花开,一切准备妥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手软。”
沐莹雪心凉了半截,因着惦念着春兰,她这才对雨雁下手,偷跑出来。
她一路来到丹娘处,丹娘一如既往地仁厚。
“这件事我当然可以找人打听,但你最好别抱太大的指望。”
“只要你愿意帮忙,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近日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有大事发生,康王殿下可来找过你?”
“怎的忽然提起他来,我很少见他了,朝务繁忙,他哪里能来这种地方。”
也对,皇帝恢复了他所有的尊贵,为了顾及脸面,他自然不敢再给旁人留把柄。
“有件事我不吐不快,可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听。”
“你是想让我离开他?”
“康王野心勃勃,如今他在朝野上出尽了风头,若他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你还愿意一心为他卖命吗?你毕竟是个女子,将来······”
丹娘还是那身紫色的衣裙,她淡然笑着,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澜。
“你怎会以为,我会生出这样的贪念?他从未真的碰过我,我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笼络人心的工具而已。他若对我有男女之情,又怎会情愿让我在这里这么久?
男人若是心疼女人,是绝对不会舍得让你吃苦的。可想而知,他的眼里从未有过我。”
“那你呢?倘若将来出事,你会舍下自己,甘愿为他死吗?”
丹娘平静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恐惧。
刹那间,她回头看向沐莹雪,眼神变的十分吓人:“你到底知道什么?可是有人要害他?”
沐莹雪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说如果。”
她犹记得前世的丹娘惨死在路边,康王甚至都不曾留恋过分毫。
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值得托付。
“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不为旁人,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但我实在不知,你为何突然如此忧虑,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听说江北渡那边很不太平,许多人都死了,康王又相继在皇城里斩首那么多人,这场景实在不难不让人忧心。若百姓们生起怨愤,朝廷却依旧不管不顾,难免会波及到无辜的人。”
丹娘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是祁唯安让你来告诉我这些的?什么百姓,什么朝廷,与我有何干?我待康王好,只因他救过我,仅此而已。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懂,可就算康王真的遭难,我也甘愿被他连累。”
沐莹雪哑然,尽管不知结果会如何,可丹娘心如明镜,也许对她来说,康王早已成了一种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