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迷离。
裴昭掂量着别苑那边的正事也该谈完了,便拉着萧苑又折了回去,不料幼儿心性贪玩,非要她陪着一起捉迷藏。
裴昭扭他不过,答应只捉一个来回,且不许跑远,萧苑一一应下,待她原地闭眼数了几个数,再睁眼一看,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心里有些后悔,手边连一盏灯都没有,她因着身子一直不好,连带眼神也不怎么清明,一到夜间犹如睁眼瞎子。
裴昭沿着假山转了两圈,又顺着长廊走了个来回,依旧没看见萧苑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慌乱。
“太子殿下?”
她边走边小声唤着,忽的撞上一人,那人轻轻呀了一声,是个女婢,倒没有生气,只担忧的看着她,“蓝姑娘可在寻人?”
裴昭觉得她看着有些眼熟,想了一阵才记起,也是沈太后院里的,专门负责偏殿扫打杂物,名叫夏裳,平日里话不多说是个挺文静的姑娘。
她稍稍安心,焦急道:“是太子殿下,一个六岁小儿,和我捉迷藏不知跑哪去了。”
夏裳点点头,“姑娘莫慌,这院子里也没什么外人,我陪姑娘一起找吧。”
裴昭正有此意,她虽入府有些时日,但王府极大,许多地方她并不熟悉,走远点自己都要迷路。
忙感激道:“真的多谢你了。”
夏裳浅浅一笑,拉着她沿着长廊一直走到一院墙外。
“姑娘你看!”
夏裳蹲下身子将院墙的杂草轻轻一拨,一个半人高的狗洞赫然出现,刚好能够个幼儿钻过。
“你是说...太子钻到院子里了?”
对于夏裳直接把她领到这,裴昭觉得有些意外,就像一切是刻意为之一样。
夏裳似察觉到她有些狐疑的神色,温温一笑解释道:“这附近的地方,姑娘想必都找过了,那么也就只有这院里了。”
裴昭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转身就要去寻院门,却被夏裳伸手拦住,“姑娘请慢,这个院门有侍卫守着,你从院门进,难道要告诉他们你弄丢了太子?姑娘昨日才挨了责罚,不宜再给自己生事。
我们从这狗洞悄悄进去,寻到人再出来,里边没什么侍卫,不会有人发现的。”
裴昭心知既是有侍卫看守的院子,定是不许人随意进出,但她也知弄丢太子一事,落在此时的自己身上,非同小可,免不了要让萧凛失望。
她咬咬牙,决定冒险一试。
跟着夏裳从狗洞钻进了院子。
夏裳说的不错,这院子里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最里边一间偏殿亮着微弱灯光。
二人在院中悄悄寻了个来回,并未发现萧苑的影子,裴昭知此地不宜久留,正欲转身离开,却见刚刚还跟在她身后的夏裳,也消失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自己一人离开,等下夏裳找不到她,免不了着急,裴昭想着小孩难寻,大人还能躲到哪去。
便悄悄朝着那几间屋子走去,屋里没人都熄着灯,她不敢走正面,只绕着房子的侧后边走着。
一直走到那间亮着灯的偏殿,也没看见夏裳的身影,心里蓦的有些焦急,但也知再不能耽搁下去了,正准备一个人离开时。
那间偏殿的门前映出两个身影,显然是有人要开门出来了。
她慌乱间发现自己正站在廊上,无处可躲,情急之下推开旁边一间屋子的门,快步闪了进去。
门合上的瞬间,听见隔壁殿门吱呀一声打开,
传来萧凛的声音,“燕京之事,就有劳语轻了。”
林语轻躬身行了一礼,“殿下之事,就是语轻之事。”
然后是一阵走远的脚步声。
而萧凛,则合上门又回了殿内。
裴昭原以为是两间偏殿紧紧挨着,此时身在其中,才看清两个屋子仅仅隔着个一人高的屏风,另一边的说话动静,这边听的清晰无比。
她轻轻蹲下身子,等着萧凛走到离屏风再远一点,她就赶紧溜出去。
却不料,萧凛拖着一盏灯直走到屏风另一边,身边还跟着一人,将灯放在桌案边,二人对坐下来。
裴昭哪还敢有动作,只能静静蹲在地上,背靠着柱子,祈祷这煎熬的对话赶紧结束。
还有自己,千万别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凛儿,林语轻此人不可完全信赖。他父亲林晚知虽然忠心于你,但林氏与国公府向来往来密切,且那林语轻与萧峥自幼交好,此人不得不防啊。”
透过屏风上的影子,能看出说话之人身材魁梧,腰间还配着长剑,能在这深夜与萧凛密谈,看来是他的心腹武将。
果然,萧凛沉声开口:“舅父所言极是。只是现在我们正在用人之际,且萧峥在燕北的势力尽失,就算林语轻有心帮他,对我们的威胁也不大。为今之计,还是要全力夺回燕京。”
那武将却道:“此言差矣,凛儿以为,今日萧峥所说,要去岭南调兵,然后同你一起讨伐燕京,这事是否可行?”
萧凛沉思片刻,答道:“裴宿当下的兵力除了他自己的亲信部队,还有皇城禁军,和护国将军陈英的十万铁骑,再加上燕北各方投靠他的势力,确在我们之上。若萧峥能得到岭南边军的支持,那么在兵力上,我们就可稳占上风。”
“错!大错特错!”
那武将声音突然拔高,犹如惊雷落地,震声道:“岭南远在清越之外,边军如何能打的到燕京,如若让边军入关借道西洲或是清越,无异于引狼入室。
若是让其守在关外作为援军,怎知其不会等着我们与裴宿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那舅父以为?” 萧凛问。
武将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掷地有声道:“萧峥此人,必为大患,应当即刻除去。”
萧凛轻轻叹息,“外有强敌,实非手足相残之时,今日杀了萧峥,让萧氏宗亲如何看待本王,又如何能服天下人。”
武将轻笑一声,“凛儿太过妇人之仁。萧氏宗亲那点势力,早被先皇削弱殆尽,不足为惧。至于天下人,如今正统太子在我们手上,其他人便都是乱臣贼子,谁敢不服!”
“舅父以为,萧峥必须要死?”
“决不能留!”
言定,似再无转换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