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未亮,苏梦城郊传来一声大骂。
“什么味道这么臭啊!本王的好酒呢,美人呢!”
木桶被顶翻了盖子,萧峥顶着一头稻草,从桶中爬了出来,发现自己正在一马车上,车上放着几只巨型木桶,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不会是恭桶吧...
冒出这个念头,萧峥心中巨震,想他也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竟然被人塞进恭桶里,睡了满身臭味,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气的翻身跃下马车。
就见凌风和穆青正跪在车边,二人皆是乔装打扮,萧峥看了一阵才认出是谁,咬牙切齿道:“是你们两个把本王放进这...木桶里的?”
凌风忙道:“燕王殿下恕罪,我家主上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不让您假死离开,清越的臣子恐生变故。”
他深知燕王若发起狠来,有一万种办法折磨人,于是只能半敷衍着,把锅都推给萧凛了。
谁让昨日事发突然,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萧峥送出苏梦,谈何容易,他只能寻了这么个法子。
“罢了罢了!”
萧峥闻着身上的味道,快要呕吐出来,也没有心思在这扯东扯西,只道:“他既放我一命,这份情我记下了。”
凌风心里松了口气,又递上包裹一只,“里边有清越洲通关的令牌和些盘缠,此去岭南路途遥远,望殿下珍重。”
萧峥接过包裹颠了颠,想到自己竟沦落到要靠人接济才能活下去的境地,无奈笑笑:“谢了...对了,你回去告诉那个小美人,她欠本王一杯酒,务必等本王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踏上路途。
穆青望着渐渐明亮的朝夕,神色有些肃穆,“你说主上既不忍心杀燕王,直言让他悄声离开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凌风摸了摸鼻子,“赐毒酒,和好言相劝,终归是不同的...”
穆青扭头看他,恍然道:“难道是王府里有细作,主上怕演戏被识破了?”
凌风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你就没看出来,我们主上喜欢蓝姑娘。”
“啊?”穆青不解,眉头拧的更紧了。
凌风无奈解释:“偏偏燕王再三向主上要人,主上让蓝姑娘去送这杯毒酒,就是要断绝了他的心思,这就是杀人诛心...”
“就算燕王昨日不知酒里有毒,此时也想明白了一切,心上人想要他的命,他怎能不心死...”
穆青边听着,边不住点头,忽的打断:“可是燕王,刚还让蓝昭等他...”
凌风闻言一怔,跟着陷入了沉思。
...
齐王府的大婚是在三日后完成的。
十里红妆,举城欢庆,虽然仓促,但其盛大隆重丝毫不差于王妃的礼制。
这可累坏了府里的丫鬟婢子,寻常人家的婚礼也要准备个月余,至少挑个黄道吉日,何况是齐王纳妃,虽然只是侧妃。
从下聘到礼成,竟然只花了三日,谢莞心倒巴不得赶紧嫁进来,但是裴昭这些下人忙的几日未合眼。
喜宴散去,她跟着春桃等人将别苑打扫干净,回屋准备入睡时,天俨然已蒙蒙亮了。
裴昭小憩了半个时辰,又起身到小厨房帮忙。
今日的小厨房格外忙碌,因着侧妃入府第二日,按例要早早来向太后请安,所以要准备的早膳比寻常日子丰盛了不少。
裴昭在小厨房打杂了几日,也学了不少菜肴点心,能烧出几个拿手好菜。
不过为了避免谢莞心再捏她的不是,裴昭谨慎的避开了做菜的活计,只管打打杂,免得再沾上事端。
新婚燕尔,谢莞心虽然恃宠,却没有半点骄纵。
她早早就带着几个女婢候在别苑门外,听闻沈颜还未醒,也未叫人通传。直到主殿一切都打理好,才带着人走进院子,生怕在沈颜面前有一丝不周到不懂事。
萧凛是晚些时候才赶到别苑的,他本应与谢莞心同来,但因燕京与清越随时都会起战事,他一早就与臣子们商议要事去了。
裴昭在院中远远的瞥了一眼,只觉几日未见,他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憔悴了。
随着萧凛进殿,欢声笑语频频传出,春桃听着撅起了嘴,“那谢氏惯会在殿下面前装的温柔贤惠,看她还能做作几日。”
自从那日谢莞心将滚烫的茶水浇在裴昭脸上,春桃便认定这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每次见面都能挑出谢莞心的不是。
裴昭正仔细的修剪着花枝,有一搭没一搭与她聊着,“主子温柔贤惠我们才有好日子过呀,巴不得她装一辈子才好。”
才说完,就听院外传来一声惨叫,然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靠近过来。
裴昭心里一沉,果然,清静不过半日,也不知又发生什么了。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拉着春桃和一行下人站到一边,就见一高大男子手揪着一青年耳朵,大步迈进院中,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华服男子,腰悬佩剑,面色不善。
稍一细想,那两个中年男子都是昨日婚礼上见过的。
一个是萧凛的舅父,沈颜的亲兄长,沈策,也就是那日极力劝说萧凛杀掉萧峥的将军。
另一人则是谢莞心的父亲,谢青宇,曾在清水城有过一面之缘,为着女儿婚礼,昨日才匆匆赶到苏梦。
林语轻也在人群中,低着头好似做错了事,躲在最后边的角落里。
至于那被扯着耳朵,嗷嗷乱叫的青年么,就完全不认识了。
因着动静太大,萧凛和谢莞心搀着沈颜,也从殿中走出来。
三人才站定,沈策一把将那青年甩到地上,气的双目圆睁,直指萧凛:“凛儿,你倒是说说,这谢长君是你让人从牢里放出来的?”
萧凛沉着步子走下台阶,眉目和煦,款款道来:“正是,长君已在牢中关有近半年,算算刑期也到了日子,本王就让人将他放出来了。”
原来谢长君是谢莞心的庶弟,曾在苏梦任个闲职,半年前因强抢民女入狱。
昨夜新婚,谢莞心提了一句,于是萧凛一早便先将这事办了,没想到竟惊动了沈策。
这位舅父最是刚正不阿,不讲情面,真要较起真来,这事恐不好收场。
但既然答应了谢莞心,放出的人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萧凛心中思绪流转着。
果然,沈策听完越发的气粗道:“这谢长君强抢民女不成,还逼死人命,按律当斩,何来半年的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