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轻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抱歉,“殿下在彻查所有与燕京有关的势力,我不得不如实告知,还望庶妃见谅。”
裴昭摇摇头,“我不怪公子,纸里包不住火,殿下早晚要知道的。”
只是,这件事由别人告知,而不是她亲口坦白。
也就难怪萧凛近月余不愿来看她一眼。
没有让人取她性命,已是心怀仁慈,又或者,只是还未开始动手。
裴昭俯了俯身,“谢公子如实告知,公子保重。”
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拨开垂柳,林语轻听出那语气中竟有几分生离死别之意,忙一把将她拽住,“庶妃不必灰心,殿下是个很念旧情的人,林某这样的身份,他念着家父的忠心,还有舍妹的情谊,都极力护着林某,何况庶妃...”
不待他说完,裴昭轻轻一笑,眼底满是落寞,“蓝昭如何能与林清姑娘相比,我不过是一个忠心侍奉的女婢,未曾住进殿下心里,一旦这份忠心受到质疑,便什么情谊都没有了。”
林语轻闻言顿住。
拽着她袖子的手却没有松开,良久,才下定决心继续说了下去,“今日沈策私闯王府要杀林某,庶妃也都看见了。
若说与燕京的往来,远不止那些追随沈策从燕京而来的部下,其中不乏裴宿举荐之人,甚至是旧交,此时的苏梦,人人自危,互相猜疑。
再这样下去,内部暴乱厮杀只是时间问题。
庶妃无事还是不要离开院子的好,什么都不做,至少不会出差错,让人抓了把柄,无辜被牵连。”
裴昭点点头,只当他是好心劝诫,接下来的几日便呆在院中再未过问过府里任何事情。
直到这一日,春桃吃了一碗银耳汤后,腹痛不止,下身还流出血来。
裴昭再不能自欺欺人,想要学一只鹌鹑,靠躲,是无法置身事外的。
那碗汤本是膳房特意送来给她吃的,因着这两日的饭食突然丰盛起来,她实在吃不下,又看着汤羹煮的极好,才给了春桃,不料就出事了。
她扶着春桃躺倒床上,那两个婢子在一旁只顾交头接耳,甚至没有上前搭把手。
裴昭将两人撵出殿外,自己则来到院门,两个侍卫毫无防备的开了门,她一把夺过腰间佩剑,抵在自己的脖颈间,“去医馆处,把杜九叫来。”
侍卫吓得瞬间慌了神,萧凛只让他们守着院子,若是庶妃出事,免不了要拿他们是问,忙应声去请人了。
还好杜九来的及时,那汤中用了至寒之物,算不上是毒药,却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若非及时救治,春桃的下场与裴昭无异,恐再不能生养了。
“既然都使出下毒的手段了,怎么不干脆取我的性命,只用些寒物,难道是因为心慈手软么。”
裴昭笑的极冷。
短短一月,从宠极一时跌落到无人问津,受尽下人的冷眼,再次面临被陷害时,反而内心异常的平静,情况再差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杜九正施完针,给春桃掖好被角,走到桌边,才回道:“这几日整个王府都禁严了,不要说毒物很难进来,就是殿下的亲信大臣,也不得入府,连客卿都被赶出去了。”
裴昭闻言心里一震。
王府的客卿多是给萧凛出谋划策的能人,花了大价钱供养不说,其中不乏像林语轻这种亲信之人。
联想到林语轻曾提到的内部厮杀暴乱,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又问:“封禁王府的是谁的人,是太后还是齐王的?”
杜九微微一怔,“都有,有区别么,太后的人不就是王爷的...”
“区别大了。”
裴昭蓦的起身,丢下一句,“你照顾好春桃。” 就匆匆离开殿中 。
如果封禁王府的是沈颜的人,那说明在儿子和兄长间,太后选择了兄长。
萧凛的情况便不容乐观,就算有幸活下来,定也权力尽失,犹如傀儡。
而若他输了,无论是沈策还是谢莞心赢了,她这个庶妃下场都不会好。
若是萧凛赢了,她更要在战赢之前,将二人间的嫌隙都消除。不然就算萧凛愿意留她,她是裴宿女儿这个件事,也会成为二人哽在喉咙的一枚利刺...
所以暴乱在即,她必须要见萧凛一面。
听竹苑内,夜雨凄凄。
萧凛坐在内殿,只亮着一盏孤灯,他手执棋子独自对弈。
举棋不定之时,凌风快步从黑暗中走出,递上一只信筒,“殿下,收到林公子来信。”
萧凛放下棋子,打开信函看完后,眉心蒙上了一片阴鹜,“舅父,真的要对本王下手么...”
凌风闻言也瞬间凝重起来,“殿下放心,听竹苑外都是我们的人,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虽然太后的人也控制着王府,但臣相信太后是不会伤害殿下的。”
萧凛轻轻笑了下,“是啊,虎毒不食子,何况是母后。
只是今日陆公寿宴,舅父的人要趁机将这次肃清间隙的大臣,一举清除,语轻虽已经准备好了埋伏,但今夜陆府免不了一场死战。
我们身在王府,也不会置身事外。母后身边多是效忠舅父的爪牙,一旦有人异动,即刻斩杀。”
“是。”
凌风应了一声,领命退下,他深知这是关系生死存亡的一夜,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带着一队侍卫又在院外巡逻一遍。
裴昭躲在一处假山后,堪堪避过了凌风的队伍,身后,就是曾经夏裳带她钻过的狗洞。
洞内直通听竹苑,她待所有人走远后,蹲着身子潜进了院中。
不似从前空无一人,今日的院中多了不少侍卫,好在她曾在院中生活过些时日,轻车熟路的避开守卫,来到内院的寝殿前。
微弱的烛火映在窗上,裴昭知道萧凛就在殿中,沉了口气推门而入,萧凛看见她的一瞬间,执棋的手僵在半空。
“你怎么...”
他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这个女子,真的是裴宿安插在身边的细作,特在清越动乱之时,来取自己的性命?
裴昭合上门,眼眸含泪直扑到萧凛身前,将男子紧紧抱住,“听闻殿下病了,昭儿再无法安心禁足,只想来看一眼殿下...”
闻言,萧凛神色稍微放松,将棋子随意一放,摸了摸裴昭的长发,“医师每日都来诊脉,本王身子无事,倒是昭儿,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