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的身影消失在竹径之外,一个暗影从池塘边走出。
“是否需要我把她除了。”
暗影开口道。
林语轻正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转身道:
“不必,你怎么还没走?”
影萧从他手中拿过暗器,随手别进自己腰间的暗器袋中,才回答:“本来打算下午出城,刚得了燕王回复,特来告知公子,哦,是丞相大人。”
他是萧峥的贴身暗卫,轻功了得,来去无踪,身形隐秘的功法更是出神入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任何人。
派他前来传信,也是因为此次商议事情重大,萧峥不得不重视,怕泄露半个字出去。
林语轻闻言眼底一亮,“可是燕王同意了?”
影萧摇头,“燕王殿下立下承诺,有他在,楚唐绝不会陷入叛乱,请皇后和丞相放心。
另外殿下还说,燕京除了林家,他只保萧氏血脉无恙,至于其他人,若有异心,一个不留。
所以,刚才那位贵妃,我听了她和女婢的谈话,这个女人野心不小,留着迟早是祸患。
真的不用除去么?”
林语轻想了想,摇头道:“她是大皇子的生母,与燕王曾是旧识,我猜燕王,不会想要动她的。
你回去告诉燕王,请殿下务必谨记今日承诺。”
影萧闻言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满是惊讶,他的主子风流成性,在燕京有个旧相好不足为奇。
但这旧识是亲兄弟,当今皇帝的贵妃,这胆子也太大了...
另一边,回宫的马车上,萧凛面色阴郁的摩挲着手中扳指,“范隐这厮,竟敢拿朕比作萧敬,萧敬宠爱宦官,何其荒唐!”
一句话才说完,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裴昭忙斟了碗茶水,吹得温热,递过去,“臣子进言是分内之事,对错权衡全在陛下,何必与他置气。”
萧凛喝了口茶,才止住咳嗽,“你倒是大度,前日还有人上奏,要朕将你...”
他说了一半,再难启齿。
裴昭心如明镜,既然都视自己为妖妃了,轻则打入冷宫,重则处死,左右也没个新鲜的。
她轻轻一笑,“要将臣妾如何?臣妾已经是贵妃,再往上就是皇后,臣妾可不敢肖想后位,只想做个贵妃就心满意足了。”
萧凛被她装傻气笑:“是想把你拉去镇天塔。”
镇天塔,楚唐建朝初期,诛杀无数前朝余孽,尸骨火化了就都丢进塔里,又寻了道士做法七七四十九天,以镇魂灵永世不得超生。
让自己去那,也就是要自己死,还是不得安宁那种。
这群臣子恶毒起来,也是让人瞠目。
裴昭装作害怕道:“臣妾冤枉,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祸国殃民的坏事,朝臣这样厌恶臣妾。”
萧凛将她揽进怀里,眸色温柔道:“昭儿别怕,有朕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似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时日,又蓦的伤感起来,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怀中女子。
裴昭轻咬着嘴唇,忽的抬眸,“流言蜚语可以杀人,朝臣们这样误解臣妾,伤的也是陛下的威严,让天下人都以为陛下昏庸沉迷美色。
我们反倒要打这些大臣的脸。”
闻言,萧凛眼底微微一亮,“昭儿的意思是?”
裴昭道:“祭祀救灾,安抚流民,臣妾陪陛下一起去做这些事,让天下人看看,陛下仁爱,臣妾也不是什么妖妃。”
萧凛想了想,温声答应了下来。
与裴宿战乱的一年,农田荒废,流民无家可归。时下西洲又犯上作乱,沈策不日就将出兵,逃荒的人便更多了,确实该好生安顿。
而林清怀有身孕,自是不宜劳累,让裴昭与自己一起,再合适不过了。
他这样想着,更觉怀中女子贴心懂事,心思一沉,温声道:“昭儿自回京还未见过你母亲蓝氏吧,让她寻个日子进宫,和你好好聚几日。”
裴昭自是欣喜。
妃嫔一入宫门,与家人便是宫墙相隔,除非特殊恩准,根本没有相见的机会。
所以她也从未敢提,没想到萧凛主动应了这事,裴昭开心的喜出望外。
一回宫就命人将琉璃宫偏殿收拾出来,床褥饰品一律都换着最新最上好的,第三日蓝氏的车辇停下,裴昭携着一众宫人已在门外候着。
分别一年,蓝氏虽有诰命在身,但衣着打扮依旧素雅,只是最简单的服饰在她身上,也难掩其幽雅气质。
见着裴昭喜笑颜开,母女二人拉着手进了主殿,谢莞情前来拜见,送了些清越特产,寒暄两句便退下了。
只剩两人,蓝氏才笑着开口道:“昭儿跟了良人,能得贵妃之位实属不易,但后宫女人那么多,你也不宜太过张扬。”
裴昭笑道:“女儿何曾张扬,这宫里,贵妃有贵妃的份例,亦有贵妃的权责,太过寒酸拘谨,反倒让人轻视了去。”
蓝氏便也不再多言,转了话题,问她这一年过得可好。
裴昭报喜不报忧,两人聊得其乐融融,眨眼就到了午膳时间。琉璃宫算是上等宫殿,内设膳房请的厨子不比御膳房的差,早已备好一桌子丰盛菜肴。
用膳到一半,萧景炤忽的哭闹起来,乳娘哄他不行,这几日越发粘着裴昭,蓝氏喜爱外孙,也跟去了寝殿,母女二人逗了好一阵,萧景炤才合眼睡去。
待回到正殿时,一桌子菜肴也冷了。
裴昭忙命人去热,蓝氏却说早已吃饱,不必麻烦,看着这么好的菜撤下去也是浪费,裴昭便赏给了宫里下人。
不料片刻后,屋外传来一阵哭嚎之声。
琉璃宫里的人都是内务府精心挑来的,多是宫里老人,规矩自然不差,绝不会这般无礼叫嚷。
裴昭携着春桃出去一看究竟,顿时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既庆幸,又气愤。
只见一屋子人倒了一地,皆手捧着肚子,口吐白沫,甚至严重的眼角已经渗出血来。
俨然都中了剧毒。
而桌上放着的,正是她刚刚赏下的饭菜。
裴昭立即命人去传太医,忙活了整整一下午,还是死了三个下人,五个卧床不起。
晚上的时候,萧凛匆匆赶来,二人在正殿一坐,面色皆是阴冷中透着杀气。
尚可活动的宫人在殿中跪了一地,一个个噤若寒蝉。
琉璃宫的膳房食材外边人是没机会做手脚的,而裴昭用膳前又以银针一一查验,且她和蓝氏吃了那么多,都没有事。
可见是在她去哄萧景炤的空档,饭菜被下了毒,只是没想到这次她去了太久,回来再没动那桌子饭菜,才躲过一劫。
那么下毒之人,必然是琉璃宫的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