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气的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朕还没死呢!”
才说完就咳得身子一阵颤抖。
裴昭忙好生安抚,给他顺气,“陛下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想来丞相大人也是为了您,毕竟皇后怀有龙嗣,燕王若怀着异心入京,对林家也没什么好处。”
这话明显在为林家和萧峥开脱勾通的嫌疑。
裴昭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不是林清,没有萧凛无底线的偏爱,稍有失言忤逆,就会惹祸上身,实不想淌这趟浑水。
好在萧凛听完也认同道:“朕当然相信皇后和相国,只是朕早已表明了态度,决不许萧峥染指燕京和储位,相国却全当耳边风一样,带着朝臣进言逼朕传召萧峥,他把朕当什么了?”
裴昭应声附和着,“相国大人这么做,着实不像话,难道燕京没了燕王,还会出什么事端不成。待舅父平定西洲归来,再加上陈大将军的十万铁骑,何需忌惮叛臣作乱。”
果然萧凛此时就像个没安全感孩子,只能凡事顺着他说,听完怒气明显消了大半,露出个难得笑容,“还是昭儿懂事。”
说着接过汤盏,盛了一勺,直夸好喝,没喝两口又让裴昭喂他喝。
裴昭无奈,真是越发像个孩子了,接过碗才喂了两口,就见有太监过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有要事相商。
萧凛一听汤也不喝了,起身就摆驾椒房殿。
裴昭在宫门前站定,看着圣驾的步辇消失在转角,若说完全不嫉妒一定是假的。
“陛下身子不好,娘娘若有事情,也该亲自过来一趟才是。”
她望了望起风的秋夜,连同被撩动的树影,心情也愈加烦乱幽怨。
一旁,姜公公将这话听了去,悄无声息的挪过来两步,笑着解释道:“老奴觉得,陛下是该更疼贵妃娘娘一些。前几日他和椒房殿那位大吵了一架,一直闹别扭到现在,这不刚得了那边消息,就着急忙慌的过去找人和好去了。”
裴昭听着一乐,“原来如此。”
姜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又能在御前侍候,自是个会揣摩人心攀附势力的人精。
他话中对自己的亲赖不能当真,但其中透露的萧凛和林清闹别扭被冷落,应是不争事实。
原来自己心里捧着垫着不敢忤逆的帝王,在别人那,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冷落晾着,只要一句话,就会巴巴贴上来的男人。
不得不感叹,自己与林清的差距,犹如天堑。
一阵冷风吹过,裴昭蓦的收起思绪,就算不得宠又如何,切不可成为一个深宫怨妇。
她告别了姜公公,就上了回琉璃宫的步辇。
抬轿的共有八人,不知是不是新来的轿夫,连路都走不稳当,一晃一晃的让裴昭险些睡着。不知在第几次醒来后,裴昭看见夜色大好,直接叫停了步辇,决定自己走回去。
此时正在一片假山林立的花园中。
光线昏暗,裴昭看的不甚清明,竟认不出身在哪个园子,又该走哪条路前往琉璃宫。
好在春桃对这宫里很熟,抬手一指,“娘娘这条路近,还能路过未央湖,景色也极好呢。”
“那你带路吧。”
吹着晚风,不去想萧凛和林清,裴昭觉得心情畅快了不少,和春桃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
还未走到湖边,转身一看,原本跟在后边的两个宫女竟不知被甩哪去了。
“新来的婢子笨手笨脚不说,心思也不知放哪去了。”
春桃不满道。
因谢氏下毒让琉璃宫折了不少宫人,今日内务府又送来几个新人,想来是规矩没学好。
裴昭懒得去寻,继续往前走着,“不管她们了,回去提点一下便可。”
眼看前方就是未央湖,二人不觉加快了脚步,忽觉手臂一松,她转身,就见春桃仰面倒在地上,正被什么东西拖进了灌木丛里,转瞬就不见了人影。
裴昭吓得惊呼,“刺客——!”
然而才喊出一个字,那灌木丛窜出一黑影,在她眼前一晃,就将她的脖子攥在了手里。
“别出声!”
男子伏在她耳边说。
裴昭哪敢再喊,只道:“本宫是陛下的贵妃,你别伤着我,保你没事。”
本是人被要挟时惯说的话,男子听完嗤笑了一声,也不回答,拽着她躲到一假山后。
湖畔的风夹着淡淡荷花香味袭来,裴昭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血腥味道。
“你受伤了?”
男子依旧不答,忽的将她推到假山上,转身站定,裴昭才看清这刺客样貌。一身黑衣劲装破破烂烂,内里的皮肤渗出殷红鲜血,竟然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俨然是受了番酷刑,逃出来的。
“你到底是谁?”
裴昭好奇。
看穿着是刺客无异,但刺客的审问通常不在后宫,而在羽林卫那边,这人不该这番形象出现在此。
就听男子终于回答:“告诉燕王,燕京生变,林氏被困...”
他说的断断续续,一句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仰倒在地。
月光下,那张脸惨白无比,眼角流出两行殷红鲜血,更显得诡异恐怖。
裴昭吓得转身就跑,才迈出几步就迎面撞见一队侍卫,为首之人她认的,正是凌风。
“娘娘遇见刺客了?”
凌风看见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裴昭只当对方是关心自己,连连点头,朝后一指,“在那,倒地上了,不知死了没有。”
凌风挥手,示意几人前去捉人,自己则站着没动,“那刺客没伤着你吧,昏倒前可说了什么?”
裴昭敛了敛惊恐神色,摇头道:“没有,我想喊人,他让我别出声,然后就昏倒了。”
“哦,对了,春桃好像被打晕了,先去找下她。”
裴昭想到了什么,忽然道。
凌风点点头,又吩咐几人去寻春桃,然后另安排一队侍卫将裴昭送回琉璃宫。
一切似乎只是虚惊一场。
裴昭在外殿等了一会儿,春桃就回来了,好在除了头被敲得疼痛,倒没有其他大碍。
只是,随裴昭回来的那队侍卫,却守在琉璃宫外,再未离开半步。
一如往常哄睡了萧景炤,又遣退下人,裴昭换上寝衣坐在床榻边,默默回想着刺客的那句话。
燕京生变,林氏被困...
忽的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