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后,钱多大管事一人给他们发了十只小玉瓶。
钱多:“这是装水祟的容器,一只玉瓶里可以容纳五百只水祟。各位仙长只管在护城河里打捞就是,玉瓶不够的话可以去城门口找守卫再取。”
云舒玉嘴角微微抽搐地收下玉瓶,这是把他们当生产队的驴么,难不成护城河里的水祟真能有上万?
事实证明——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因着多情和飞花不愿意靠近这种都是水祟的水体,云舒玉只好认命的拿着松柏和重峦剑双剑齐下。
脚上踩着重峦飞在护城河上,手里用松柏挑起水里的水祟,一挑就是一大堆。
粉红色的水体看着清澈见底,但是只要把灵力附在眼睛上——这颇为浪漫的颜色瞬间变得漆黑,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些只会游动的水祟。
水祟这种东西作为阴气汇聚之物没有实体,但是它的存在会影响周围的环境和灵气,所以临安城要定期清理它们。
清理这些水祟很简单,只要把灵力附着在武器上,再由活人拿着武器戳断水祟的身体,这样水祟受到活人生气和灵气影响就会认为自己死了而出现凝结的实体。
这样才能打捞上来塞进玉瓶。
捞完之后城主府再将水祟集中销毁。
云舒玉倒是想用法宝直接把护城河炸了,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生气”是个什么玩意,只好一点一点的捞水祟。
其他甲字班的弟子有的在木舟上捞,有的站在法宝上捞,有的站在飞剑上捞,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痛苦。
花雨凝趴在木舟上捞得双眼迷离:“为什么……这么多水祟……”
元鹤安脸色煞白,闭眼把剑捅进水里,哆哆嗦嗦道:“不、不知道啊。”
白思雨拽了拽元鹤安:“师兄你别逞强了,师父说你就是怕鬼。”
“谁说的!”元鹤安大喊一声之后又开始磕巴,“我、我怎么可能怕鬼,更何况这水祟又、又不是鬼……”
白思雨翻了个白眼,不再管他,转身又开始捞水祟。
捞了差不多一天,甲字班众人全都筋疲力尽。
云舒玉收回灵力后看着粉红的河水深感反胃,带着一群人去了城主府给他们准备的客栈。
客栈是临安城最大的友来客栈,一共给他们开了十五个玄字房。
云舒玉进去看了看,房间大小适中、灵气适中,很适合他们捞完水祟恢复灵力。
众人在大堂里饱餐一顿才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更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云舒玉在床上翻了个身。
“咚咚。”
谁在敲门?有人在敲门么……
云舒玉睡得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又听见两声敲门的声音,瞬间清醒。
“谁?”
外面的人没出声。
他倒是不担心有人进来,睡觉之前放了个结界法宝,就算是渡劫期的大能过来也得打一会儿才能打碎结界。
外面这人只是敲门但不出声就说明他进不来。
于是云舒玉把神识探出去——居然是元鹤安。
不过元鹤安看起来有些……惨兮兮的,清秀的脸上挂着泪珠,还捂着嘴来回警惕着四周。
这是怎么了?云舒玉摸不准,从芥子里翻出个可以鉴定物种的法宝,到门口对着元鹤安晃了晃。
上面显示对面是人,于是云舒玉迅速开门把元鹤安拉了进来。
元鹤安噗通一下瘫坐在地上,还是没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门。
云舒玉无奈道:“说吧,我开了结界。”
元鹤安这才张开嘴,大口大口喘息着,声音都带着哭腔:“师兄,你总算开门了……外面、外面都是鬼啊!”
这小子开玩笑吧?
修真界根本看不见鬼,最多只是有一些阴气汇聚而成的生物。
浮生大世界——或者说整个三千世界的人死后会前往冥界。
但是冥界和所有三千世界都属于隔绝状态,对下界的人来说,冥界只是个笼统模糊的概念,反正浮生大世界是没人去过。
据说得到机缘者可以在冥界成为鬼修,无缘的人就只能在冥界等着投胎。
那些大能残魂都是不愿意去冥界投胎才会主动留下来传承自己道统的。
云舒玉刚想反驳,随即把话咽了下去——元鹤安这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那么……
“师兄你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元鹤安见云舒玉靠近窗口,连忙补充道,“他们能听见人发出的声音!”
云舒玉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倏地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眼球上青筋遍布,眼眶生蛆,看着是半透明的。
云舒玉倒吸一口凉气,没发出声音,果断关上木窗。
邪门了,直觉告诉他外面那个就是鬼。
然后他想起来元鹤安话里的“都”,难不成外面满大街都是鬼?
云舒玉将神识探出去,街上一片空旷,神识扫不到鬼,于是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窗户。
那双眼睛消失了,于是他一点点把木窗推开到能看见街道的程度。
云舒玉不自觉瞪大双眼——
青灯悠悠,百鬼夜行。
他们住的房间正好能看见主街道。
现在这么一大条街道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虚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修士有凡人,全都是他认知里的“鬼”。
凭借修士极其良好的视力,云舒玉能看清他们大多数都缺胳膊少腿,再不就是身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
偶尔有几个看着完好,但脸色也跟白油漆一样白。
这些游魂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一人手上拎着一盏带着青色火焰的灯笼。
他甚至看见一个小孩儿头掉了,然后淡定弯腰捡起按到脖子上,继续提着灯笼跟着走。
这些游魂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云舒玉回过神立马关窗,第一时间用神识探查其他人的房间——还好,全都在睡觉。
不对,他们怎么会都在睡觉,怎么会都没在打坐修炼?
想到这里,云舒玉打算打开芥子拿东西联系宗门,结果根本打不开。
他的芥子和须弥都打不开了,明明刚才他还从芥子里拿法宝出来。
云舒玉后背发凉头皮发麻,浓重的危机感罩住他全身。
他甚至想现在就去临安城的城门口,去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出去。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定了定心神对着元鹤安发问:“你是怎么发现外面有鬼的?”
元鹤安勉强冷静下来,听见云舒玉的话“咦”了一声:“师兄你能看见啊……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能看见。”
“怎么说?”云舒玉拽起元鹤安让他坐到床上,“你把发现外面这些游魂的经过说一下。”
元鹤安理顺了一下记忆才开口:“我本来也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了很多人在吵,可是醒过来之后什么没听见。坐起来之后感觉窗外很亮,我就、我就推开窗看见了街上那些东西。”
“我叫喊一声,地上一个老头直接冲了过来……我吓得直接关窗,关上之后他就离开了。再之后我就过来找你了。”
顿了顿继续道:“……我从小就能看见这些东西,这么多年只见过两次,每次看见的都很真实。但是因为其他人都看不见,说我看错了,久而久之我也没再见过这些东西了。”
元鹤安说着说着又快哭了:“师兄,那些是鬼吧,临安城怎么会有这么多鬼啊?鬼不都应该在冥界吗?”
“别哭了,先睡觉。”云舒玉拍了拍元鹤安的脑袋,故作镇定,“现在看来那些东西进不来客房,白天临安城也没有异常,咱们明天早上再看看。”
元鹤安眼泪汪汪的闭上嘴,从纳戒里拿出被子打了地铺。
“等等,你的纳戒可以打开吗?”云舒玉神色晦暗。
元鹤安铺床的动作一顿:“可以啊……”
云舒玉:“没事,睡吧,有师兄在不会让你们受伤的。”
说完云舒玉用了个小法术让元鹤安倒头就睡。
之后他又去了窗户旁边推开木窗,街上还是和刚才看见的一样,他能看见这些东西应该和菩提骨有些联系。
芥子和须弥也依旧打不开。
云舒玉又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过来杀他。
临安城有问题是必然的。
鬼这种生物只存在于冥界和典籍里。
而现在,这些游魂出现在了临安城内。
现在已知——从来不曾显现于世间的冥界突然和三千世界产生联系,而自己的芥子和须弥都失去了作用。
这城有问题,那么……人呢?
云舒玉回想起白天见闻晏道君的时候,他一个大乘期的道君当真发现不了临安城有问题吗?
这些鬼究竟是怎么来的,他昨天晚上芥子和须弥突然失效……究竟是不是被幕后之人发现了?
按理说幕后之人发现他和元鹤安这种异类,应该尽快斩草除根,但是并没有人过来杀他们。
这似乎是一种自信,幕后之人相信他们两个翻不出什么水花。
联想到幕后之人都能让他的须弥失效,所以,这临安城后面究竟是什么人在操控局面?
总归是上界罢了。
云舒玉想清楚后深深叹息,宗门里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正打算去睡觉,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其实还有纳戒,是闻晏道君给他的那个。
打开还是不打?
云舒玉看着手心里的戒指犯愁,本着自己还有一条命的原则,小心翼翼将神识探了进去——里面的东西很正常,是一堆灵石和一堆天材地宝。
其他什么异样都没有。
——
第二天,太阳一出来云舒玉就推开窗户,街道上恢复了正常,他甚至看见有小贩拉着早点在贩卖。
“元鹤安,醒醒。”云舒玉踢了踢怎么也叫不醒的元鹤安。
按理说他的法术功效早就过了,这小子怎么还睡这么死:“鬼来了——”
“哪呢哪呢!”元鹤安“唰”一下坐了起来。
云舒玉差点气笑,拽着元鹤安出了门,挨个房间敲过去,里面的师弟师妹都睡眼惺忪开了门。
没有提到昨天晚上看见的事情,云舒玉忽悠着这帮小崽子早捞完早回宗门,太阳刚出来就把他们又带去护城河。
护城河和昨天一样,不过水祟看起来少了一些。
花雨凝挎着秦微影半死不活的站在木舟上:“阿影,我为什么这么累啊,我昨天明明打完坐就睡觉了。”
秦微影摇摇头:“不知道,我也很累。”
卢今渺更夸张,都有黑眼圈了:“我感觉我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觉。”
杨惊涛也点点头。
云舒玉站在空中喊着:“都动作麻利点,我去城门取玉瓶。”
今天早上,他们确实畅通无阻的出了城门,但云舒玉还是有种不妙的预感,借着取玉瓶的功夫乘着松柏剑就往外飞。
飞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云舒玉放弃了,这看着像是在往外飞,结果一回头和城门口的距离都没变,旁边的景色却是一直在变化。
他的菩提骨都看不出来是假的。
云舒玉绷着一张脸往回飞,飞到一半儿灵力没了,还不得不用闻晏道君给的灵石补充灵力。
他又觉得自己是主角了。
不然怎么去哪都有“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