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安酒!”
安酒被翻到正面,有只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在满耳朵残留嗡嗡的风响里,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安酒……
她太困了,眼皮子特别重,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别睡!千万别睡!”那人用慌张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那团蓝光,不能让别人发现,快收起来!”
……蓝光?
安酒竭力睁开更大的缝隙。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说话的是安奶奶,举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让她看手腕上颜色变得十分惨淡的光带。
安酒浆糊般的脑子清醒一瞬,她用尽最后一点精力,把两团蓝光都吸收回身体。
“……我太累了……睡会儿。”
她不知道自己蚊蝇般的声音,需要靠得很近才能听到,呢喃完这句话,她再也忍不住,沉沉地跌进黑暗。
……
她在无穷的漆黑中不断下落,仿佛没有尽头的深渊。
她没有思维,没有恐惧,像一团没有意识的蘑菇,静静地往下。
这里是一片虚无。
……
“溥队长,小酒已经睡了好几天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她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建议去看医生。”
“……我,可是,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溥队长,我只能求你,帮帮我们吧!”
“如果是担心贡献值,我可以借。”
“谢谢,溥队长……你现在有时间吗?”
“……”
“走吧。”
……
安酒被一团浅蓝色的光托住身体,停止了坠落。
蓝光竭力舒展,可它太小了,仅能撑住后背,安酒的双臂、双腿,依旧悬浮在虚无的黑暗中。
整个空间中,只有极淡的蓝光在莹莹发亮。
一片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
——噗。
似乎有东西闯入。
蓝光在一瞬间光泽更盛,紧接着消失在安酒的身体里。
下一刻,昏睡不醒的安酒缓缓睁开了双眼。
黑暗,极致的黑暗,无穷尽的黑暗。
她像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以极快的速度向上升起。
四周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参照物,但她的心情很平静。
朦胧的乳白色的光幕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像是蛋壳里软软的一层膜。
就在这时,安酒看到了边缘处,有个单独跳出来的白色光点。
那不是她的东西。
安酒仅是想了下,身体就自动飘浮过去,等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小火焰,但闪着白光,也没有温度。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不是这里的产物。
应该消灭掉。
这一念头刚出现,黑暗开始涌动,形成网兜,朝着白色火焰捕去。
白色火焰并不是静止不动的,相反,刚有异动的刹那,它就迅速找准方向,直奔乳白色的薄膜而去。
不能让它跑了!
情急之下,安酒伸手去抓,黑暗先她一步,率先在薄膜前形成屏障,将白色火焰彻底阻挡在里面,紧跟其后的网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将它包裹起来。
白色火焰浑身亮度骤减,随着网兜不断向内收缩,变成萤火之光,明明暗暗,最终被黑暗一口吞噬。
做完这一切,像是收起利爪的猛兽,悄无声息地回到暗中去了。
安酒顿了一下,冲出薄膜。
极度刺眼的亮光从眼皮穿了进来,她皱着眉抬手遮光。
“醒了!小酒真的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尘封的记忆洪水般涌来,安酒回忆起来——她拉着奶奶的手在对抗沙尘暴,最后实在支撑不住,昏睡过去……她睡了多久?!沙尘暴熬过去了?
安酒唰一下睁开眼,视野里出现安奶奶担惊受怕的脸,旁边还有一个戴着口罩,像是医生的人。
“既然能醒来就说明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医生声音冷漠,催促安酒赶紧起床。
安奶奶不敢多说,眼睛里含着泪水,她想让医生多帮安酒检查看看,睡了好几天都没醒,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可她付的费用只够做一次检查。
“小酒……”
安酒翻身坐起,飞快打量这间小诊所。
出乎她意料,这里并不是认知里常见的门诊,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铁皮柜子,还有两个凳子和一个小圆桌。
透过玻璃柜门,能看到里面一半装的是衣服,另一半放了中号、大号两个大箱子,下面的大号箱子里面装的是常见的工具,剪刀,锤子之类的,中号箱子里则全是药盒。
如果按照安酒以前世界的卫生标准来说,这种情况会被吊销执照,从重罚款,但在这里,很正常。
尤其是门外排了好多等着看病的人——沙尘暴带来的危害不仅有48楼。
他们脸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排在最前面的人双臂弯出令人牙酸的角度,站在他后面那人的额头向内凹陷出一个硬币大小的坑……
他们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望着从床上下来的安酒。
阴郁黯淡的眼眸里隐约浮现出一丝羡慕。
“头还疼吗?”安奶奶扶起安酒的胳膊,声音里充满担忧。
安酒摇摇头,她的确没感觉到任何不适,而且有种睡饱了的感觉。
安奶奶紧绷的肩背总算可以放松了。
“你可把我吓到了,如果这次不是……”
医生坐在圆桌后的凳子上,叫道:“下一个。”
双臂骨折的男人和安酒擦肩而过,她回头看过去。
医生只抬眼看了一下就让他躺到床上去。
但是屋里只有一张床……难道又当病床,又当睡床?
安酒很快接受这个现实,在这种艰苦条件下,有医生能治病就很不错了,着实不能和自己原来的世界比较。
医生从柜子里抽出几根木条,别的什么都没拿。
旁边安奶奶用手指刮去眼尾的泪珠,一副后怕的样子,“……如果不是溥队长帮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溥队长,小酒醒来了,医生说她没事,这次多亏有你。”
门外,高大男人倚着墙、双手环臂。
他的身形十分悍利,存在感极强。
在他周围一米的距离内,似乎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而安静。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抬眼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