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天边云彩尽染赤红。
一阵窸窣声响起,连忙转头一瞧,只见樊一翁跃了出来,手执铁杖,往地上一拄,那铁杖高出他两个头,他喝道:
“哪个鬼祟之徒,胆敢擅入我绝情谷?”
易逐云心头一惊,略一迟疑,说道:
“是我,易逐云。”
樊一翁微感讶异,抱拳说道:“原来是郭大郎的义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在下樊一翁。”
易逐云亦抱拳还礼,心中戒备松懈,暗想无须动手,笑道:“小弟见过樊兄。”又问:“樊兄怎会在此?”
樊一翁道:“今日芝房失窃,又有三位外客来访,师父命我率众在谷中巡查,以防有人对水仙山庄图谋不轨。”
易逐云心中一凛,问道:
“那三位外客是何人,生得怎样?”
樊一翁道:“一个老和尚,瘦瘦高高,一个瞎了一只眼,还有一个……”
易逐云大惊,不等他说完,急忙道:
“樊兄,告辞。”
樊一翁喊道:
“易兄弟,你识得那三人?”
易逐云又匆匆折返回来,道:
“来不及细说,樊兄,借我一套你们弟子的衣裳。”
直接抓起旁边一个绿衫弟子,将那弟子一身绿衫剥下,那弟子毫无反抗之力。
樊一翁瞪大了眼睛,一眨眼的功夫,易逐云已将绿衫穿在身上,飞奔下峰,直朝水仙山庄而去。
不过几里路,不多时便已赶到大殿前,只见大殿外挂满灯笼红布,门前两个弟子昂首挺胸守卫,勉强有些婚礼的氛围。
迈步进入,只见大殿内烛火通明,也挂满了红布,正中台阶上是谷主的宝座,台阶下方,右侧站着不少绿衫男女弟子,约莫有百人,左侧则是三张客桌,果然是金轮、尹克西、潇湘子三人。
他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混入右侧那群绿衫弟子中。
正思索如何穿过大殿,去山庄后面通知郭芙,却见公孙止从后堂走出,一身锦衣华服,身旁跟着两个僮儿,后面还跟着十余名绿衫弟子,一直走到台阶上。
那十余名弟子分列两旁,神情肃穆。
众弟子连忙整整齐齐站好,躬身行礼,齐声喊道:“谷主。”
易逐云也假装躬身行礼,打量了一番,发觉若轻举妄动,必将被发现,后悔直接来到大殿。
公孙止随意摆了摆手,坐在谷主宝座上,望向国师等人,说道:“今日小女大婚,又有贵客临门,真是双喜临门。”
国师、潇湘子、尹克西三人皆未起身。
易逐云打量了一番,只见尹克西笑道:“谷主,既是令千金大婚,怎的只有萝卜白菜,豆腐豆芽?无酒也无肉,这便是谷主的待客之道吗?”
公孙止淡然说道:“祖上自唐朝便隐居于此谷,定下规矩,不食荤腥不饮酒,还望贵客海涵。”
国师等人均觉奇怪,但并未深究。
国师微微一笑,道:“贵谷规矩森严,谷中弟子皆被谷主教导得彬彬有礼,老衲佩服。”
公孙止道:“大师谬赞了。”
国师道:“谷主,我等三人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此谷,我们是来寻人的,但谷中弟子守口如瓶,所以只能来问谷主了。”
公孙止道:“大师要寻何人,但说无妨。”
国师道:“乃是一对少年男女。”
说着站起身来,道:“那少年与老衲身高相仿,武功高强,那少女却矮一些……”
公孙止摇头道:“在下并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少年,倒是有一少女潜入我谷中,盗走三朵灵芝,不过已被处死了……”
国师道:“那少年擅长伪装,武功甚是了得,时常假扮他人,老衲以为,他或许已混入谷主的弟子中了,谷主可要小心了。”
说着望了望对面的一众弟子。
易逐云双腿微曲,脑袋缩了下去。
公孙止道:“多谢大师提醒。”
国师坐了回去,与潇湘子、尹克西交换眼神,均以为那被处死的少女便是郭芙。
这时,公孙止瞥向一名绿衫弟子,那弟子应是担任礼官之职,高声宣布道: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
大殿左侧,两个绿衫女子扶着绿萼从后堂走出,只见绿萼身着凤冠霞帔,红裳绣金,头盖红盖头,莲步款款,端庄含蓄。
而大殿右侧,一名绿衫僮儿引着郭芙走出,只见郭芙头戴冠冕,身披红袍,英姿飒爽,满脸喜气。
新郎新娘走到大殿中央,并肩而立,面向殿外。
那礼官弟子高声唱道:
“一拜天地!”
绿萼盈盈拜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郭芙却认出了国师一行人,霎时呆立当场。
国师等人亦已认出郭芙,无不愕然。
潇湘子嘿嘿冷笑:“郭姑娘,你竟胆敢假扮男儿,来娶谷主家的千金,胆子可真不小!”
此言一出,殿内霎时一片寂静。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郭芙身上。
郭芙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心想:云哥究竟去了哪里,怎的还不出现?
她深知此时即便现身,二人合力也绝非国师等人之敌,若公孙止再行翻脸,自己与云哥更是插翅难飞。
想到此处,郭芙心一横,假装不识潇湘子,连忙跪下磕头,随后拉起绿萼,转过身去。
潇湘子霍然起身,高声道:
“且慢,且慢!”
国师却一把将他按下,向公孙止笑道:
“谷主勿怪,我们方才认错了人。”
公孙止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国师与潇湘子、尹克西低声交谈。
那礼官弟子瞪了潇湘子一眼,继续唱道:
“二拜高堂!”
郭芙与绿萼再次跪倒,向公孙止磕头后起身,面对面而立。
礼官弟子再唱:“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礼官高声宣布:
“礼成!”
“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殿内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众弟子正欲簇拥二人前往洞房,却听得一阵哈哈大笑声,这笑声蕴含深厚内力,压过了众弟子的欢呼。
众人转身望去,只见国师正放声大笑。
尹克西站起身来,朗声笑道:“真是奇了怪了,姑娘与姑娘拜堂成亲,我尹克西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潇湘子亦随之大笑起来。
国师起身望向公孙止,笑道:“郭姑娘,先前老衲尚不确定,如今却是确定了。你假扮男子,欺瞒谷主千金与你成亲,你可知罪?”
国师其实早已认出郭芙,只因易逐云没有现身,他便有意让郭芙与绿萼拜完堂,使郭芙陷入绝境。
公孙止神色凝重,盯着郭芙细看。
郭芙却低着头,不敢直视。
公孙止道:“三位贵客,这是何意?”
国师笑道:“谷主难道看不出,你这女婿,实则是位姑娘吗?哈哈哈哈!”
绿萼听他们如此说,心怦怦直跳。
公孙止再看郭芙,果然肌肤白皙,面容娇嫩,若是女子,定是绝美佳人。
他原见郭芙出手刚猛,只道是变声期的少年,如今细看,越看越像女子。
他十余年不近女色,不禁问道:
“贤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认得这三位贵客?”
郭芙连连摇头,“不认得,不认得!”
公孙止转而看向国师等人。
国师笑道:“男子必有喉结,女子则无。郭姑娘,你休要再狡辩了,老衲绝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