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这一次考试时日算不得久,方大夫人自是不必说,每日忧心,竟然也开始按时去小佛堂里头求佛拜神了。
没过几日,考试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方大夫人便急匆匆的架了马车亲自去会场接应方昇。
方二夫人瞧着这一幕心底不舒服:哪里就那么精贵了?
一边想着,一边又不禁垂首看了看自个的儿子,竟然还在屋子内偷懒玩耍,一时间想起前几日夫子的话。
“琚哥儿性子好动,只不过大字要按时完成才好。”
顷刻不禁怒从中来,手指一顿,对房妈妈道:“去,将我给琚哥儿弄到屋子里写字去,今儿写不完二十张大字不准睡觉!”
房妈妈一头冷汗的赶紧出去了,结果不多会儿外头便传来方琚“哇哇哇”的哭叫声来。
方二夫人闻声更是怒火中烧,大吼:“不写完不准休息!”
……
临近方灵的婚嫁日,难得的,文慧竟然被对方请去了院子内说话。
“苒姐姐今儿怎么有这兴致?”文慧手掌捧着热茶,笑道。
方灵笑了笑,“没什么,左右我在方府也呆不了几日了,再不与你说话,怕是日后都没机会了。”
闻言,文慧又是一笑,看着方灵的面孔,心觉对方可能是有事情要与她交代。
果不其然,文慧与方灵简短的寒暄过后,方灵便开始进入正题了。
“慧姐儿,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方灵忽而改了口气,面色也变了变,皱眉道。
闻言。文慧有些怔愣,不过旋即恢复,道:“什么……事?”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了。
见文慧显得有些紧绷,方灵笑了笑,道:“你别这么严肃,没什么大事。”说着,脸上的笑意淡下。显得有些无奈。后抬起头,道:“其实是……林姨娘的事情……”话语里有丝丝的不确定,显得有些踌躇。
林姨娘?
文慧瘪眉想了想。片刻,才恍然:林姨娘好像正是方灵的生母。
“别的没有,你也不需要做什么,不过……”说着。方灵顿了顿,又道:“我不是让你出手。只是若是林姨娘在方府出了什么事情,还请你一定要与我去一封书信。”说完,脸色显得有些急切的看着文慧,
去书信?
文慧闻言沉吟起来。
想了想有关林姨娘一连串事情的因果关系。文慧顷刻明白了什么意思。
方灵是害怕方大夫人对林姨娘出手,而那时候她自己恰好不在府内,没有法子帮助林姨娘。
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嫁人后她没有资格插手方府后宅的事情。
到底是亲生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想着。文慧点了点头,左右这件事与她的厉害关系也不大,一个小忙而已:“没问题。”
此话一出,方灵紧绷的神色立时缓了两分,面上也有了一丝笑意,道:“还要多谢你了。”
闻言,文慧摆了摆手:“没什么。”摇摇头,显得不大在意。
见文慧笑的开心,原本也在笑着的方灵忽而想到些什么,面色又是一滞,顿了顿,有些严肃道:“可能我说这些话逾矩……”
“不过,这些话却是十分重要,也是实话。”
文慧止住笑意,见对方顷刻便严肃起来的模样,不禁也有些不安。
“慧姐儿,若是你足够聪慧,便要晓得,不要得罪方大夫人!”一字一顿,方灵郑重的说出。
闻言,文慧面色滞了滞。
“虽然……你现如今儿有祖母庇护,但……”说着,方灵显得有些为难的模样,只是并未住口,而是又接着道:“你要晓得,日后方府的掌家之人是父亲,所以……”却是不好再往下头明说了。
文慧闻言目光沉了沉,而后沉吟。
垂下眼帘,文慧凑着茶盏又抿了一口,并未接话。
一时间,小屋子内安静如斯。
其实方灵说的不错,之前她一直有意在回避这个问题。莫要瞧着方府现如今儿的掌权人是方老夫人,只是日后定会是方大爷无疑!
方大爷掌权方府,那么后院就是方大夫人来全权掌握。那时候,方大夫人才是真正的毫无顾忌,可以发挥自己的手段。
倘若是到了那时,再没有一个人能压制方大夫人,凭着大夫人那不服输的性子和手段,定会把方府的后院整顿的顺了自个的心意。
……
真到了那时候……自己……
想着,文慧不禁皱起眉头来:自己还能平静安稳的生活下去吗?
“还有,慧姐儿你现下还小,有些事情矛盾不那么明显,只是你现在背后的母族有两个,一,苏府,二,方府。”方灵又接着道:“苏府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你日后嫁人是定然会仰仗母族的,母族若是重视你,你在夫家地位越稳固,若是没了后盾,夫家也会轻视你。”这也是她与林姨娘唯唯诺诺在方大夫人手底下讨生活,不敢反抗的原因之一。
若是方灵出嫁后方大夫人不管不问的,新婚且罢,谁能说几年后夫妇之间没有矛盾呢?
到了那时候,母族这个后盾就显得格外重要了。方大夫人的一举一动可能都会导致方灵的人生走向。
“方大夫人若是愿意出手帮你,那你也多一分底气。”末了,方灵简短的总结。
一席话讲完,文慧陷入了沉思。直至离开方灵的院子,文慧还有些恍惚。
是了,有些事情不是她一味儿的逃避便能了却的。
想着,文慧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不过……
……
三月初三,宜嫁娶。
开春天气转暖,绿柳花开,方灵终是在众人殷殷视看下。身披大红嫁衣,从此告别姑娘生活,嫁为人妇了。
林姨娘一时间是又喜又泣,四个陪嫁丫头里有一个是她亲自去求方大夫人送去的,这个丫头是林姨娘一手调教的,希望日后能助方灵在夫家一臂之力。
出嫁前一日,方大夫人叫了人事嬷嬷教导方灵。至于个中细节那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不过据伺候方灵的小丫头说。那人事嬷嬷进去了好长一会儿时间出来后,她进去伺候方灵时,那脸叫一个红。而且方灵一直垂着脑袋嘴里不知嘀嘀咕咕着什么。
听闻朝云,青杏把事情经过说的有模有样的,文慧不禁“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小姐笑什么,奴婢说的都是真的。”青杏一脸愤愤。
摇摇头。摆摆手。文慧笑道:“这种事乱传,你们也不怕让管事嬷嬷知晓了受罚。”伺候方灵的小丫头年纪小。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看方灵不害羞死了。
……
天气还未亮,一大早的,方府内便欢腾起来。闹闹腾腾的,可谓喜气洋洋一片,府门口吹喇叭、放礼炮、唢呐声还有人声嘈杂不已。观看之人也不在少数。
宾客络绎上门。
方老夫人坐在正堂之内身着一袭正装,穿着规矩。满面笑意的与方大夫人和宾客们说笑。
方二夫人在一侧则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看着方灵已然出嫁而方嫣的亲事还未有着落,哪里喜庆的起来?
文慧面上带着笑意,侧脸与方嫣、方敏说笑,心底对方灵也是颇为祝福。
方灵小院内。
丫头此刻正为她梳妆打扮,金色凤钗步摇,华丽的流苏玉坠,还有那身绣的精致的大红色喜袍,越发衬得人精致玲珑。
方大夫人对方府第一个出嫁的女孩不算寒酸,虽说是庶女,不过该给的都给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两个管事妈妈,四个陪嫁丫头,不多不少,算规矩了。
对此,林姨娘还算满意的。没有十里红妆,大夫人只要不克扣便好。
方大夫人作为主母,自然要在方灵出门前殷勤嘱咐一番。不过毕竟不是亲母女,那感情的真假就难说了。
“灵姐儿,你这一去,母亲不知要想念多久。”方大夫人帕子掩着眼角抽泣道。
方灵也是一脸的伤心,她手指扶住方大夫人的胳膊,道:“母亲莫要这般,灵姐儿也要伤心了。”说着,眼眶红了红。
闻言,方大夫人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莫要哭,妆容花了便不好看了。”
方灵点点头。
“林姨娘到底是你生母,想必也有些话要对你说,母亲便先出去了。”方大夫人忽而道。
方灵闻言,眸光顷刻闪了闪,垂下头,道:“多谢母亲。”
见此,方大夫人起身,点点头,满意的离去。
“灵姐儿——”房门被推开合上,林姨娘已是泣不成声的入了门。
“姨娘!”还未对上林姨娘的面容,只是闻声,方灵的眼泪便噗噗的流了下来。
林姨娘眼睛哭的红肿,几步就到了方灵跟前,她双手抚上对方的脸,四目相对:“你,你嫁过去后可要好生服侍公婆,伺候公爷,莫要出了是非来,叫人嚼舌根子。”
方灵流着眼泪,点点头。
林姨娘断断续续的抽泣,想再说些什么,终究却抿了抿唇,没有开口,只道:“别哭了,妆容花了。”扯开嘴角笑了笑,“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该开心才是。”说完这句,心中满是惆怅,看着方灵的眉眼,手指却留恋的摩挲着,眼眸里充满了不舍。
方灵抬起哭的有些红红的眼睛,抚上林姨娘纤细的手指,笑道:“姨娘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眼中泛着莹莹波光,泪水再度滑下。
方大夫人哪里有那般好心?
出嫁前特地让林姨娘来探望自己也是存了目的的,到底不忘提醒她,就算是出了方府,林姨娘还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叫她别得意忘形了,以为自个出了方府便自由了。
屋外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
闻声,林姨娘抽噎两下,咬了咬牙,即刻站起身,扭过,背对着方灵:“你去吧——”
“吉时已到。”传来喜婆的呼喊。
方灵忍了又忍,点点头,站起身,随了丫鬟将脸上的粉脂又重新涂抹,将红色的喜帕盖在头顶。
转过身,丫鬟扶着方灵要出门,却在一脚踏出房门时,方灵身子一顿,顷刻又折了回来。
将盖头缓缓掀起,方灵几步走到林姨娘,将背对她的林姨娘转过来。
“灵姐儿……”林姨娘泪水早已糊了满面,还在低头抽泣。
方灵见此顷刻胸口便是一滞,眼前事物一阵模糊,有热热的东西想要涌出。
呼出一口气,方灵强忍住泪意,靠近林姨娘耳边,扯动嘴角,絮絮的说了些什么。
登时,只瞧林姨娘双眸张的圆圆,嘴巴也张的大大的。
丫鬟在一侧瞧得一阵迷茫,不过只是片刻功夫,方灵复又将喜帕盖好,不再多做其他,转过身,对丫鬟道了句:“走罢——”
不过转瞬间发生的事情,在丫鬟的搀扶下,方灵已是出了房门。
林姨娘依旧处在吃惊的状态不曾回过神来,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而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只瞧已是众人纷纷移步到了正院。
“灵姐儿……”林姨娘一口气压在心间,长长的喊了声,原本就哭的红肿的双眸又是汩汩泪水落下,帕子掩着嘴角,林姨娘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抽泣间,耳边却若有若无的回荡着那句话,那句叫她一辈子也不能忘记的话。
“姨娘,或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柔声细语,句句入耳。
“母亲——”一声声,一句句,却是刻骨铭心。
再也无法忍住,林姨娘大哭出声,发泄似得,多年的夙愿,隐忍,争斗……仿佛在这一刻都轻如鸿毛,烟消云散。
只瞧方灵身着一袭正红色嫁衣缓缓走出。
文慧与一众小姐悠悠的站在一侧看着眼前这一幕,方老夫人则是面带笑意,沧桑的面容显得有些欣慰。
在丫头的搀扶下,方灵走过方府大院,穿过一溜亭子,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唢呐和噼啪响着的鞭炮声中,缓缓出了方府的大门。
府外更是清一色的喜庆大红,媒婆那么往喜轿旁一站,顷刻便吆喝起来。
轿子后头是一溜的嫁妆,这样细细看来,似乎十分壮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