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方烨去了白姨娘的屋子告别。
白姨娘自然是万分舍不得儿子,说着话,忍不住还流了眼泪。
白姨娘前些年因着失了孩子,身子便一直不大中用了,虽然没什么大病,但是小伤小痛的总是不断。
方大爷这几年也越发来的少了。
白姨娘风头不似以往,气势在方大夫人面前弱了许多。
方大夫人自然满意这种情况。
绣香性子沉稳,人年轻、话却不多,服饰周到,倒是引得大爷常常歇息在那处。
如今三年过去,此种情况正是方大夫人乐得所见。
方大夫人咂摸着,也是时候给了绣香个孩子,稳固住她在方府大房的地位了。
这些年,虽然绣香得宠,但是并未怀子,最大的一方面便是方大夫人在暗中做的手脚,以往只晓得绣香此人的性子,并不知到底是不是个可用的,如今看的也清楚了,倒不如放些权去。
待绣香日后有了孩子,在方大夫人手下讨生活,一则,是方大夫人能将对方抓的更牢,二则,是日后再有新进门的妾室不必她亲自出手。
白姨娘前几年风头正盛的时候也没少在庶子这一块吃过亏,没有法子,方大夫人身为正室,就是妾室再得宠,子嗣一说嫡庶分明也是越不过去的。
方烨这边与万般不舍的白姨娘告了别前去秋闱,方大夫人自然要叮嘱一番以表嫡母的关心。
方烨有自个的心思,他看着白姨娘这样委实不好,科举也是下定了几分决心的。
方大爷自然是希望自个所有的儿子都能出息,“好生备考。”交代了这么一句。便目送了庶子的远去。
方大夫人的感觉就有些矛盾了。
一方面,她希望方烨能考好,这样一来,日后昇哥儿在朝堂上可以有个依靠。一方面,她却又不希望方烨能考好,这样助长了白姨娘的气焰,倒是敌长彼消了。
想着。方大夫人一时间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
“母亲。儿子去了。”姚谦浅笑看着眼眶微红的姚夫人。
姚夫人点点头,手指凑近理了理儿子的衣角,含泪道:“你要小心些。照顾好自个。”
姚谦勾了勾唇角,点点头。
姚琦站在一侧与姚夫人一齐目送哥哥远去。
转身上了马车,姚谦停步,侧身往后看了一眼。片刻旋即掀了帘子进去——
这一次科举,对于姚谦。对于姚府,都是至关重要。
姚府这两年情况日来愈下,走门访亲的越来越少,官家子弟只见往来也越发的不妙起来。
“唉。”想着。马车内的姚谦不禁叹了口气,目光灼灼。
……
方苒八月难得回门,却是与方大夫人说着陈弈之事。
“多谢母亲能允了我的心意。”
关于陈弈这次科考。方苒与林洋自然是没有多余的费用的,方苒便上门央求了方大夫人。
方大夫人见着方苒这几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姨娘在后院也还算安生,便允了她这个要求,左不过十几两银子的事情。
一月过去,文慧平日的生活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不过出来活动的时候,偶尔碰见方嫣,两人之间似有电光火花闪过。
方倩这几年越发的讨厌方嫣,遂倒是对文慧的态度略微有些好转起来,敏感了不少的她,明显感觉到方嫣和文慧之间的气氛不对。
眸光顿时闪了闪,方倩眼里有了两分兴奋之色,一侧便拉住文慧说笑不停,搞得文慧十分诧异。
“倩姐姐不用去进学?”
方倩这几年年纪渐大,年岁也有十三四了,遂方大夫人也着急领着嫡女相看亲事。
方倩偶尔扯着这个话头来讽刺一两句方嫣,“姐姐可定了人家?”
方嫣嘴角抽动,面部显得有两分难看,抬头看向处做一堆儿的文慧与方倩目光里带了两分不善,笑道:“自然是有母亲为我做主。”
方倩自打小时候的性子那便不是好惹的,更不是个能受气的,且这两年很是觉得自个涨了几分心计,张嘴就到:“姐姐可别成了老姑娘了。”
方嫣今年过了春节便是十七,哪里能不着急?奈何二夫人眼界高,低的看不上,高的嫁不去。
咬了咬牙,方嫣笑里带着两分恨意,道:“妹妹不必担忧。”
三人想见的场面于是便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文慧与方倩经常在一处,方嫣自个打着小扇子在一处。
永寿堂的时候更是如此。
方老夫人自然感觉的出来,不过她觉得几个女孩之间小打小闹正常,只是说“莫要失了和气”,也并不过多干涉。方府后院庶女很多,难免一两个发生冲突,难不成方老夫人还要一一说和?
……
“还是叫我方烨罢。”方烨拱手笑看姚谦。
话说二人出了第一场考试,环顾四周,也不曾遇上什么熟悉之人,乡试多为平民子女或者小官子弟,王侯之家是不能参与科举的。
二人难得算是陌生人里还算能说上一两句话的。
方烨一笑,道:“我也甚为惊讶,原我以为着方府不大与姚府来往……”说着,顷刻停了话头,带着两分歉疚的神色看向姚谦。
姚谦顷刻闻言也是一愣,片刻,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后道:“没什么,不过是各府有各府的选择罢了。”
暗道自个一时间说的畅快便忘乎所以。方烨带着两分歉意,看着姚谦。
姚谦却并未放在心上似得,起了个话头,说到别处去了。
二人相处的一拍融合,倒是不像先前说话有了嫌隙。
乡试结束的时候,方烨还似乎与姚谦的分别显得两分不舍。道:“姚兄当真为我知己。”
姚谦淡笑:“若是有机会,我也愿与方兄一谈天地。”
二人笑着分别,似是兄弟情深。
上了马车,姚谦放了帘子,坐稳后,脸色方才沉下。
方才带着笑意的面容哪里还有分毫,他眯着眼。静静的靠在车壁上。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依稀能听见过往路人嘈杂的说话声与商贩的叫卖声。
半晌。
忽而,他睁开双眼,目光灼灼的看向脑袋顶上的福袋。流苏一摇一晃,这般紧紧的盯着细看,倒是绕的人有些眼晕。
“烨哥儿考的可还如意?”方老夫人笑呵呵的问道。
方烨拱了拱手,道:“多谢祖母关心。一切都好。”
方大夫人掩帕笑了笑,道:“这孩子昨个便回府了。我怕累着他,便叫他先回去休息了。”
方老夫人点点头:“自然该是这般。”
闻言,方烨脸上漾起淡淡的笑意,只是手掌却紧紧的捏在一处。泛起青筋。
“还未曾用膳罢。”方老夫人侧脸道,“绣儿丫头,叫了下人来摆膳。”
锦绣连连点头应是。
不过片刻。各房的小姐少爷们也都来请安了。
文慧揉了揉还有些迷蒙的睡眼,显得不大清醒。
今儿府上不用进学。本来以为可以多睡一会儿了,谁知晓方烨竟然已是考完回府了。
站在不远处,文慧瞧了两眼堂中站着的少年。
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却面带浅笑,显得十分温和。
“都坐下用膳罢。”方老夫人一句话便引得众人纷纷落座。
方大夫人一面笑意盈盈的说着话,一边时不时给方烨布菜,好似十分欣喜久久不归的儿子。
“慧姐儿,你尝一尝这道鱼,我觉着倒是味道不错。”方倩对文慧眨了眨眼,好声好气道。
文慧微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呵呵干笑两声,伸出筷子夹了一点尝了尝。
方嫣忍不住侧首看去,只见文慧与方倩坐在一处,显得倒是比以往亲密的多了。
“慧姐儿,你尝尝这粥,十分不错。”方倩将手侧的一碗汤粥推了推。
文慧默默垂首,看着被挪到自个面前的那碗粥水,心里有些无语。
她该为方倩的示好感到高兴吗?
捧起粥碗,文慧默默的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感叹:方倩这段日子对她当真是好生热情。
方嫣牙齿咬着下唇,抬着脸,灼灼的目光看着互动殷勤的文慧与方倩,面上显得有两分阴沉。
这样一来二去的结果就是——
文慧今儿的早膳吃撑了。
……
方烨的归来总归是给方府添了一点点喜气,不过现如今儿到底不知晓情况如何,白姨娘还是收敛着看方大夫人的脸色。
方昇偶尔从翰林院回了方府,见着了方烨,浅笑着道了声喜,便没有再多说别的了。
方烨觉着自个发挥的还算可以,一月来,心里却还是有些惶惶。
距离放榜日还早,他便一直窝在书房读书,不怎么出门。
方大夫人叫去了跟着方烨的小斯问了问赶考的情况。
从小斯的嘴里得知了路途中竟然与姚府的嫡子碰着了,二人还谈的十分愉悦,致此,脸色不禁沉下两分。
遂着了日子,叫了下人将方烨唤到了大房去。
母子见面自然寒暄一番
“听你身边的下人说,你与姚府的姚少爷相处的倒是融洽。”方大夫人面色不变,似是不在意般提了一句。
闻言,方烨愣愣神,片刻,勾唇笑了笑,道:“母亲说姚谦姚公子?”话音未落,便继续道:“不过是我与姚公子半途中遇着,多说了两句话罢了,熟人相见,总不好装作不认识。”
话里并没有设么漏洞,方大夫人闻言倒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虽然方府与姚府最近已是不常往来,只是到底见了面,礼数还要遵循,不能不说话。
点点头,方大夫人笑了笑道:“昇哥儿如今已然在翰林院,还望你也能一同入了去才好,这样你们兄弟二人便能相互扶持。”
方烨点头应是。
出了厢房沉下脸色,抬脚出了正房大院,脸色沉了沉,偶然侧目看了看身后跟随的小斯,心里不禁又阴郁两分。
白姨娘不敢时常去看方烨,她倒不是不愿,只是方大夫人时时刻刻防贼似得防着她,就是时常去一次,也要小心着。
怕是没有人比她更加担忧方烨的考试了。
日子如流水过去,不过又是一月,乡试的放榜便传来了。
方烨得知今儿是放榜日,心里头免不了跳了几跳,十分紧张。
方大夫人遣了下人去查看。
“恭喜夫人,少爷过了乡试。”回报的小丫头面带喜色,嘴巴甜甜。
方大夫人一听便得知一二。
过了乡试……
那便是说不曾中了头三名。
顷刻,方大夫人便喜上眉梢。
原本担忧着方烨怕是乡试压了昇哥儿一头,不想不曾,如此一来,既通过了考试又屈居与昇哥儿之下,哪里能不欢喜?
将信儿遣了丫头去报给了方老夫人与大爷还有二房三房。
方老夫人听了连连点头,道:“不错。”
白姨娘这头得了信儿已是下午,焦急的白姨娘嘴上都要嘘出了白泡,得了丫头信儿后仿若吃了一颗定心丸。
心下狂喜,一边阿弥陀佛神仙保佑,一边忍不住的在院子里打转转,想要出去见方烨一趟。
“妈妈,叫小厨房做些膳食给烨哥儿,如今儿他过了乡试接下来便是会试了。”白姨娘勾着唇角,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伺候的妈妈也笑意盈盈的。
前些年因着白一向失子而显得死气沉沉的院子此刻才算是真的有了些欢喜。
不过,先头的狂喜过后,白姨娘略微咂摸一下。
过了乡试……
忽而想到先前方大夫人的嫡子方昇在乡试里头可是拨得了头筹。
这么一想,白姨娘整个人又不好了。
一时间觉得自个的儿子被方昇有些比了下去,心里有些不快,又有些不甘。
“定是那些个考官有眼无珠。”白姨娘扯了扯帕子,脸色沉沉道。
她的烨哥儿学问向来都是顶好的,功课也从来不缺,怎么便不如大夫人的儿子了?
想来想去,觉得胸闷气短,
忽而想到,要说昇哥儿与烨哥儿有什么不同,那便不是前些年一个进了国子监,一个却没有进去么?
这么一想,更加火冒三丈,连午膳也吃不下了,只顾着独自坐在一侧生起气来了,一边想,一边还忍不住掉眼泪。
方烨这头得了信儿先是松了口气,但旋即,心又被提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