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浪自得令前去点苍山处理劲苍派被灭门一事后,便同柳阳春等策马西去。但二人本就话不投机,再加上过往种种间隙,这一路走来竟无什话说。除此之外,双方似乎也都不大愿意相互见面,便无论前行赶路还是借宿吃饭都要分作两拨:一拨是柳阳春及所带的祝桐、冉旭日两位旗主,另一拨则是李沧浪和他所属的旗主马平北。
各自互不往来却也不见得全然是件坏事,起码双方可以因此免去无谓的闲聊时间。如此一来,双方便就只专注赶路,十数里过后,二人已进得大理境内了。
李沧浪本欲在当地多番打听事情经过,但柳阳春却执意要先赶回点苍山去。李沧浪拗不过他,便只得顺着他意思来办。
点苍山一个“苍”字就足以说明此地风物景致了,虽已到了秋天时分,但此地却清一色的苍翠,全然不见半点黄、红颜色。李沧浪遂叹此地好景,却不料又要被柳阳春视作贪心游玩而责怪一通。
马平北一路上受够了柳阳春居高临下的姿态,便要顶撞与他,所幸被李沧浪一把拦住了。
“柳掌门师门遇害,我却在此感慨风景,本是不该。失态之处,还望柳掌门多多担待。”李沧浪歉意道。
柳阳春却不大买账,只“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李沧浪无可奈何,只得带着马平北跟着上山去了。
劲苍派乃千年名门,大小院舍于郁郁苍苍间错落有致,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出是遭受过什么劫难。
柳阳春久居八方城,如今重回师门,却是忍不住愤而成悲起来。只见他大踏步奔入院内,然后又呼又唤的四下找寻起来。但是偌大一个山门里,竟再无人能回应他了。
李沧浪见柳阳春情绪激动,便与马平北四下查看起来,但此地除去遗有些许血迹外,却连半具尸首都找不到。李沧浪于是又入屋内查看,亦不见器物有任何损毁异动痕迹,如此,他便好奇起来了。
“歹人行凶,或是寻仇或是为财,由此来看,可以排除谋财的可能。”李沧浪说道。
马平北点点头,便又不解道:“那柳阳春虽然自负非常,但他劲苍派却一向深居山林,并不怎么与外人交往,当不会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仇家。”
李沧浪也是这个看法,但他却不肯说出来,因为如果这两条都排除了,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线索可言?而一旦没有任何线索收获,后面又如何向武中圣交代?
正此时,柳阳春便怒气冲冲的前来责骂道:“此乃我劲苍派修道的圣地,你们怎能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李沧浪和马平北只得退出殿外,这才见着门头上悬挂着的“劲苍绝境”四个字。只是结合当前局面来看,这“绝境”二字却也贴切非常。念及此,李沧浪差点没忍住要失声笑了出来。
但间隙归间隙,今番既然到达事发现场,且双方又有共同的目标,李沧浪便只好专心向柳阳春请教起来。柳阳春知道稍后还需借力与他,便也放下身段与之沟通起来。
只是面对李沧浪关于劲苍派是否在江湖结仇之问,柳阳春便当即否决起来。在他看来,劲苍派一向深居简出,当年若非江城子等人威逼利诱,恐怕他们连天下剑盟都不会去。李沧浪见柳阳春答的如此坚决,便相信他所说。可是如果劲苍派并未于江湖寻仇,为何又会招人如此对待?
李沧浪于是试探着将此事与神遂宫联系起来,但话题才一讲起,就被柳阳春一口否认了。道理很简单,当日柳斜晖去八方城报信时分明点明了凶手就是一位来自吐蕃的藩僧,神遂宫势力再大也还未触及吐蕃地域。
李沧浪见柳阳春如是答复,便知他已经对整件事情反复思量过了。未免出了差错,亦是为了避免出头,李沧浪便询问起柳阳春的对策来。
柳阳春一路上确与手下两位旗主商议过,他们都认为此事既然有明确的凶手信息,就应该由此入手。而那藩僧一连月余都呆在点苍山折磨劲苍派的门人弟子,可见他是不达目的不死心的,由此推断他极有可能还在大理境内。
看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位夷平劲苍派的藩僧,唯有与之对质,才能将前因后果都找寻出来。但这藩僧乃是忽然冒出来的,众人连他身形样貌,姓甚名谁都一概不知,又到哪里去寻呢?
就在众人打算撤去时候,山门外的大石上忽的出现一位身形圆胖的僧人来,此人竟能在李沧浪眼皮底下来无影去无踪,造诣之高果是不同凡响。
众人于是举头望去,只见他宝珠光华法衣容丽,虽不声不息亦有庄严姿态,若在平时非要被认为是释尊降临了不可。只是此地发生了一起藩僧灭门惨剧,他的出现自然要被视作是元凶了。
柳阳春见状当即拔剑喝道:“贼僧,可是你杀了我师门兄弟?”
这僧人却双手合十反问道:“方才听他们称你为柳掌门,可是那柳阳春?”
柳阳春却怒喝一句“我正是你柳阳春爷爷”,然后二话不说的仗剑攻了上去。
这僧人便又双手合十道:“那就得罪了。”
只见僧人步子一抬,人便侵近到柳阳春跟前来,其人步法轻灵高明至此,全然不似一个胖子所能拥有。李沧浪见状面色一紧,当即呼唤众人上去支援。
但不待众人靠近,柳阳春已经和这名胖僧人交起手来了。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柳阳春才一出剑,便将本门《拂柳剑法》中最精狠的招数施展出来,却是恨不得要将对手当场刺出千百个窟窿来。
但胖僧人却一手为掌一手为指,只方寸撩拨之间,就将柳阳春倾泻而至的剑招一一化去。而待柳阳春又再发招时,那胖僧人已探出二指一夹,却正好牢牢钳住了迎面而来的利剑。
胖僧人指上力道遒劲,柳阳春的长剑一旦被他夹住,便犹如刃上长了根须一般再拔不动了。而待那胖僧人双指一绕时候,柳阳春握着的那柄长剑当即断碎成数截,便就是他本人亦要被震的双臂酥麻,虎口开裂起来。
如此情景,直是看的李沧浪大为惊骇。
胖僧人似乎并不想放过柳阳春,若非急急驰援而来的四人干扰,他非当场杀了柳阳春不可。饶是如此,李沧浪带着三位旗主仍要敌不过他,只拂掌之间,祝桐便被毙命当场;又二三回合,冉旭日亦重伤不起。若非李沧浪一把推开,只怕马平北也要步了他们后尘。
场上李沧浪一人苦苦支撑,却仍要被胖僧人迫的节节败退,若非他执意要出手攻击柳阳春,只怕李沧浪早就被他制服了。
见李沧浪几入险境,马平北和柳阳春又再赶来,只是这一回,胖僧人却再不手软了。便见他双掌交替而出,少倾便幻化无穷的击打开来。马平北功力最浅,便当场被震得心脉断裂而死;李沧浪虽以剑气相御,仍要被震得胸口翻江倒海,不多久便口吐鲜血出来。至于柳阳春,则被一掌击晕后被胖僧人囚在手中了。
李沧浪大骇,遂又要提剑攻来,却是明知不可为而强行为之了。
但胖僧人却大袖一挥,一道强劲的掌力便又倾泻过去,李沧浪避犹不及,只得架起长剑抵挡。但胖僧人内力雄浑无比,他所发的这一道掌力才一碰到李沧浪横于胸前的长剑,便硬生生的将之弯折成半个圆形来。而剑身弯折触碰到李沧浪胸口时,那掌力便循着剑身又递进过去。
李沧浪先前受他一掌,已是伤及内里,如今复受此力,却不是要雪上加霜?便见李沧浪踉跄倒地,然后便有更多的血迹要从口中流淌出来。
李沧浪一生虽不行争强好斗之事,但江湖比试却从未输的如此狼狈过;而内力浑厚如眼前这胖僧者,亦是绝无仅有。李沧浪一边捂住胸口,一边又骇然望着那步步逼近的胖僧人,便终于双目一闭的要等死了。
但胖僧人却并未对他下手,他只盯着李沧浪看了两眼道:“阁下所用剑法,似是拜剑山庄所有。”
李沧浪听到这里,便这才睁开双眼来,但见得胖僧人双目空然深邃,李沧浪却又心里没底了。
“我乃云台派李沧浪,师门与拜剑山庄确有渊源。”李沧浪简简答道。
胖僧人当即释然道:“原是如此,那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
李沧浪却不敢走,不是因为他信不过胖僧人的话,而是三位旗主既殁于此,柳阳春又遭他重创被擒,他若然就此回去复命,只怕到头来自己也难逃一死。所以,李沧浪还需知道更多的前因后果,否则他是交不了差的。
李沧浪当即谢过胖僧人,便这才说道:“那柳阳春于我素来不和,若非天下剑盟盟主武中圣刻意为之,我绝不掺和此事与大师为敌。”
胖僧人本欲要走,但听得天下剑盟及盟主武中圣的名字后,他便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