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野渡在钱塘营临时登上教主位置,尚在武夷山总营的神遂宫部众自还不知情。比如正守备各个关卡的营部,比如远在深山腹地的养丹堂。
楚鸣乔和萧让约定好要调查方向后,就直奔养丹堂寻刘钦芝去了。彼时的刘钦芝并未收到楚鸣乔辞任教主的消息,所以当楚鸣乔出现在养丹堂外时,他亦要毕恭毕敬的前来拜迎了。
“刘长老,我已经辞去教主一职,往后也莫再以教主相称了。”楚鸣乔直接说道。
刘钦芝听罢当即大为惊讶,便连要问他发什么了什么事情。楚鸣乔知道这迟早也是需要和他说明的,便将前事种种如实讲来。
刘钦芝听罢却直呼不妥,因为在他看来,这分明是别人栽赃陷害,目的就是要支开楚鸣乔进而削弱神遂宫的力量。
楚鸣乔却再无心于此,便只说道:“刘长老,我现在被武林同道误会,正需查清一些事情,望你能助我。”
刘钦芝心念楚鸣乔宅心仁厚,又感他为神遂宫立下巨大功劳,便当即答应道:“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鸣乔感激一番,便询问数月前徐专使是否前来养丹堂取药。
刘钦芝当即摇头否认道:“今年以来,徐专使并未到过我养丹堂,更不曾从此处取得任何药物。”
语罢,刘钦芝便将养丹堂的记事录取来给楚鸣乔翻看。
楚鸣乔却并不去翻阅,因为他相信刘钦芝所说。
“如果徐专使未来取药,那么他又是如何给马向东交去一包附神丸的呢?”楚鸣乔思索道。
刘钦芝听到这附神丸便当即眉头紧皱道:“你说的事情与附神丸有何关系?”
楚鸣乔于是把莲花堂中毒一事详尽说来,刘钦芝听罢便叹道:“附神丸结合槐花成摧心毒乃是养丹堂的绝顶机密,纵是教主也并不知情,怎会有外人知晓?”
楚鸣乔听罢便好奇道:“此事难道只有刘长老一人知之?”
刘钦芝点点头道:“附神丸本名忘忧散,是光明神教救伤治病的一种镇痛奇药,伤者只要服食一副,便可刀切不疼,针刺不痛。但此物却会与槐花相容反应,变成一种能急速损人心脾的毒物。所以光明神教救治伤员都必须在室内开展,为的就是防止出现此类意外。”
楚鸣乔点点头,而刘钦芝则继续说道:“光明神教崩塌后,老教主重举大旗,便开创了我神遂宫,家师作为光明神教疗伤营的弟子,便就被委任为养丹堂营主。于是光明神教那些疗伤药物和救治办法也被顺延下来。只是神遂宫毕竟是重新开山立派,一切名号自然就需要更新了,忘忧散遂被改成附神丸。”
楚鸣乔觉得此也符合神遂宫办事的逻辑,但刘钦芝却说道:“此物因和槐花相染会即刻致人死亡,为防意外,此中机密便被单独委托与养丹堂营主掌控,除非是有光明神教疗伤营后人出现,否则是不可能被别人知悉的。”
关于这一点,楚鸣乔却不敢打包票,因为江湖上有一个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拾珠楼,此事难道连拾珠楼主也不知道?
楚鸣乔于是由此相问,刘钦芝却当即警醒过来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了。”
语罢,刘钦芝便又急急回到书房去重新翻出一本记事录来。经得一番急切查找后,刘钦芝终于寻出自己要找的东西来了。
“你看,去岁寒冬,那南宫绮绝称奉了少宫主之命前来调取附神丸,一共取走六瓶。”刘钦芝指着记事录说道。
楚鸣乔看罢便也惊讶道:“那时神遂宫已无杀伐,少宫主亦不曾下过这等命令,她取这名多附神丸做什么用?”
刘钦芝虽然也没有确切答案,但从这一意外举动来看,南宫绮绝要这么多的附神丸肯定是别有用途的。刘钦芝细下一想,便觉得此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拾珠楼主已经掌握了附神丸和槐花相容之毒,否则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取这么多的镇痛药物去。
楚鸣乔亦持相同观点,由此看来,南宫绮绝不仅知道此物之毒,还将之告诉了甘棠,最后也是由此诬陷了出楚鸣乔。
只是楚鸣乔实在想不通一点,那就是南宫绮绝作为他和独孤凝结缘的月老红娘,为何到头来又要对他做出这些陷害举动?
刘钦芝亦猜出楚鸣乔被陷害一事和南宫绮绝脱不了干系,但他却无楚鸣乔这般纠结心思,因为养丹堂营主这五六十年的江湖阅历可不是白长的。
“南宫绮绝本是少宫主的启蒙导师,但她能这般调转枪头来陷害于你,可见中间一定是遇到了她渡不过去人或者事了。拾珠楼在江湖地位尊崇,黑白两道都要给足面子,自然不会是事,否则大家也早就有所耳闻了。”刘钦芝细细说道。
楚鸣乔于是回想起她一直追随甘棠情景,便悲道:“甘师叔为何要处处来害我?”
刘钦芝却是诧异道:“你说南宫绮绝是巴结上现在的武林盟主甘棠了?”
楚鸣乔无心去回答这些他人私情,便只暗自又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默默的过了一遍。可是这一回确定了南宫绮绝拿的药,他的心里就再也绕不过这位同出于云台山的甘师叔了。
楚鸣乔虽然不回答,但刘钦芝已从他的神情当中看出了答案。甘棠是楚鸣乔旧日师门里的师叔长辈,南宫绮绝若是替他办事而陷害了楚鸣乔,他才会出现这般难以置信而又无奈的神情。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当他遇到自己渡不过去的人和事时。南宫绮绝会这样,你的甘师叔也是如此。”刘钦芝劝慰道。
楚鸣乔忽然想起萧让来。因为他这位云台山的旧日师兄曾一直这般提醒与他,可是楚鸣乔却时时念着旧而未能警醒。如果回过头去看,一切似乎都如萧让所言,包括甘棠对他的种种“无心”陷害,包括楚鸣乔不久后就能得知的司空野渡登位的事情。
人的确会变,但一切都要看他的内心是否足够坚定,或者说他的预期足够的高。否则一个人就会变成反复无常,最后走向自己厌恶的一面去。
楚鸣乔反感自己在江湖上遭遇的人和事,便想:别人可以栽赃陷害,但自己绝不可作恶害人。或许对他来说,将事情调查的水落石出,然后教一切回归原本的平静就好。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心长在了别人肚皮里,又岂是楚鸣乔一厢情愿之念所能改变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