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牧做完笔录已经很晚了,一出来就看到在门口等着的柏长生。
齐牧冲过去扑在他怀里,“你来啦。”
“都处理好了?”
“嗯,我都快困死了,赶快回家。”
柏长生轻轻推开他,冷着脸道:“你的事还没完呢,谁让你贸然跟鬼走的?”
“嘿嘿,那不是着急嘛,不过还好,救了一条人命。”
“万一那鬼是骗你的?”
齐牧一怔,开口解释道:“之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我为他找到了一个答案,你想听吗?”
柏长生挑挑眉,示意他说。
“当时事情很紧急,我也不知道杜泽说的话是不是真实的,在他的催促下,鬼使神差的我就报警了。心里一直在想如果他骗了我,我就成了报假警了,警察来了我该怎么解释。”
“在做笔录时,我问去现场的那个老警察,当时我也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你们为什么会相信我愿意出警呢?”
“那老警察说,如果是假的,会批评我一顿,让我知道胡乱报警会造成的后果,但万一是真的,那就能挽救一条性命,即使这种可能性不足百分之十,他们都会选择百分百的相信。”
“所以我知道了自己当时选择相信杜泽的心境:万一是真的呢……那我就救了一条命。”
齐牧扬起头甜甜的笑道:“所幸,我相信了他,也救回了人。”
这样的齐牧柏长生真不忍心去训他,只能重重的捏了捏他的脸,“你呀,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放心。”
“我又不是瓷娃娃,再说,我跟你学了那么久,很多符都会使了呢,不信你看。”
齐牧说着从袖中甩出一张符,符纸打着旋儿落在前方的地上,平平整整的,手法与他极其相似。
柏长生愣住了,原来齐牧在不知不觉间,进步这么大。
“我有好好练习你教我的东西,我在努力向你看齐,不给你扯后腿。”
齐牧虔诚的看着柏长生,心悦你,追赶你,成为你。
面对这样的眼神,柏长生有些无措,主动扭开了脸,牵起他的手,“傻瓜,走,回家。”
第二天,柏长生陪着齐牧到了医院。
昨天那个自杀的人被抢救回来了。
他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打着点滴。
柏长生目光扫向床尾贴着的信息卡,路彬楠,31岁。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等晚上来或许还能见到杜泽。”齐牧小声对柏长生道。
白天的时候鬼都不会出来。
“走吧,我们晚上再来。”
二人刚要走,路彬楠似乎痛苦的挣扎起来,抬了抬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无力的放下。
“别……走……”
可惜柏长生回头时,路彬楠又昏睡过去了。
齐牧不喜欢医院,在这里,他总能看到漂浮在空中的黑色怨气以及要散未散的魂体。
都说鬼是夜间出来活动的生物,或许是因为医院里气场特殊,阴气也重,即使白天,也能看到游荡在走廊里的鬼魂。
路过一楼急诊,几个护士飞快的推着手术床,抢救病床上的患者,可齐牧却看到,那个肚子被破开大口的鬼魂一手兜着肠子一手抓这手术床跟着跑,几次想回到身体里都被排斥出去了。
“呜呜呜……我不能死啊,媳妇儿失业了,儿子还在念书,我死了他们咋办啊。”
“医生,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吧,我得活着啊。”
齐牧面带悲伤的看着这个男人,却无能为力。
在生死面前,人们似乎除了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别看了,走吧。”柏长生搭着他的肩叹了口气。
齐牧转身,向着医院门口走去,“真的不想再来医院了。”
柏长生把齐牧送回鬼屋,吃过午饭后就走了,他下午还有课,临走时,对齐牧耳提面命,“不准一个人去医院,等我回来一起去,明白吗?”
齐牧点头,“明白,我保证不私自行动。”
柏长生刮了刮他的鼻子,“你最好是,走了!”
一开学,工作日鬼屋的客流量少的很,整整一下午都没有客人。
齐牧坐在吧台后练习画符,等着柏长生下课,没想到柏长生没回来,杜泽反倒来找他了。
“杜泽?天还没黑呢你就出来了?”
“嗯,太阳不那么烈了,我能附在别的物体上行动。”
齐牧现在待人接物熟练的很,对人敬茶,对鬼敬香。
熟门熟路的点燃一枝香插入香炉,提笔就要写,“对了,你的死期什么时候?”
杜泽:……
“呵呵,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杜泽将自己的死期报上,就闻到了齐牧供奉的香火。
“你们今天去医院了吧?他……怎么样?”
“救回来了,但还没醒,你没有去看他吗?”
杜泽摇了摇头,“没有,我不能见他。”
“为什么?”
之前他那么着急的求自己去救路彬楠,关系那么好,怎么会连探望一下都做不到呢?
杜泽眼里闪过一丝痛色,“他身体虚弱的时候能看到我,我怕他为了见我,再次自杀。”
齐牧:……
齐牧对他的这种逻辑不是很理解。
杜泽苦笑一声,“很不可思议吧,能为我点支烟吗?”
齐牧点燃一支烟放在香炉上,杜泽深深的吸了口烟,缓缓的从口中吐出烟雾。
“我死后放不下他,一直跟在他身边,我希望他过的好。”
“可有一天他出了车祸,我救他时被他看到了,错误的以为每次自己有危险,都能看到我。”
“慢慢的,他开始自残,手段越来越重,直至尝试割腕自杀。”
杜泽回想起那副场景都觉得不寒而栗。
路彬楠的血顺着手腕流了满地,眼前越来越模糊,可想见的那个人却越来越清晰。
他像之前那样,眼里带着关系,全是他。
“彬楠,快叫救护车啊,求求你,别死,替我活下去啊。”
路彬楠满足的抬起手,想要触摸他的脸。
这样的场景在梦中出现好多遍,却没有一次能触碰到他。
杜泽就像是个泡沫一般,接触的那一刻就破碎了。
可这次不同,他似乎,真的摸到了他的脸。
路彬楠满足的任自己陷入黑暗,嘴角含笑,“果然,只有死了才能再见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