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阿良背着手,一脸惬意。
一旁的小宁姚也是蹦蹦跳跳,只有陈岁年依旧平稳,一脸平淡。
阿良看到陈岁年板着个脸,“你这时候应该是笑嘻嘻的。”
陈岁年平静的瞥了阿良一眼,“你管得着?”
阿良说:“你这小孩年纪轻轻的,面如湖面,波澜不惊,很不好啊。”
陈岁年说:“哦。”
阿良说:“喏,你看,我感觉没有任何事情和人,可以让你感到一丝丝惊讶或是开心。”
陈岁年说:“所以?”
阿良叹了口气,说道:“年轻人就是得意气风发,像你这样少年老成,好像凡事都不放在心上,很容易失去应有的少年心境。”
陈岁年说:“哦,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得表现得乐观开朗一点,成为别人心中应该的模样?”
阿良顿了顿,说:“也不是这个意思......”
“意思就是,我自己想平静一点,沉闷一点,都要在意别人的目光?”
陈岁年停了下来,很认真道:“倘若我不呢?”
“难道我就活不下去了吗?”
陈岁年嗤笑一声,继续前行,“呵呵,别人过别人的,我过我的,有问题?”
“就像今天,你们不来,我也是一个人,你们来了,我依旧是我。”
“世人目光多愚昧,做自己就好。”
“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他人论长短,论就论呗,管我什么事?给别人说上两句而已,说到底,自己又不会死,死不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陈岁年走在前方,说出这话的时候,显得云淡风轻。
阿良听着陈岁年的这段话,一瞬间有些恍惚,等到阿良反应过来时,陈岁年已经早早离去。
阿良低着头,笑了笑,呵,没想到自己反而被一个小鬼头教训了一番。
阿良跟上陈岁年脚步。
陈岁年走着走着,突然说了句,“你喜欢那位陆芝剑仙?”
阿良愣神,“啊?”
“我没有。”
阿良龇牙说:“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是喜欢吗?”
陈岁年说:“你看那位陆芝剑仙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阿良依旧嘴硬,“我没有。”
陈岁年直接问:“那你喜欢陆芝哪里?性格?身材?修为?容貌?”
阿良说:“我没有。”
陈岁年说:“好的,我懂了。”
阿良说:“你懂什么?”
陈岁年不说话了,阿良有些恼怒,但对陈岁年,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只能将小宁姚和陈岁年先送回宁府。
宁府夫妻二人看到阿良时,向阿良抱拳道,“感谢照顾。”
阿良笑道:“呵呵,哪里哪里。”
陈岁年和小宁姚先进宁府,坐在餐桌,等着长辈。
妇人笑道:“阿良剑仙如若不嫌弃寒舍,内有粗茶淡饭......”
阿良看了一眼端坐在大桌上的陈岁年,眼中闪过一丝放心,看来过得还不错,于是阿良摆了摆手,笑着离去。
——
就这样陈岁年在宁府度过一段极其安稳,甚至可以称得上幸福日子。
宁府包括他在内,一共也就五个人,其他两位是侍卫也是宁府管家。
白炼霜,十境止境武夫,妇人出嫁时跟随,姚府丫鬟。
纳兰夜行,十境练气士,暗杀时,境界可当十二境,出生于十二大家族的纳兰家族。
剑仙如云处,剑气长城第一位止境武夫,白炼霜在与陈岁年一同给花圃浇水时,表示只要白公子愿意学拳,她这一身武艺皆可传授给公子。
陈岁年说,可不可以给自己演示一番?
白炼霜笑着点头。
她只出了一拳,朝着空中打出一拳,随后拳风拔地而起。
陈岁年看后,也是微微昂首。
不错,在他见过的武夫中,确实很强,武架小,拳势大。
但陈岁年只是默默摇了摇头,抱拳道:“白前辈武艺好,拳意高,但是不适合自己。”
白炼霜指了指一旁柱子阴暗处,笑道,“纳兰夜行,一身暗杀本领。”
陈岁年心中笑了笑,扯了扯嘴角,自己就是杀手出身,这就不用了吧。
陈岁年摆手。
白炼霜继续道:“我家老爷会点剑术,可授予公子......”
陈岁年还是摇了摇头。
白炼霜皱了皱眉,问道:“公子是有什么顾忌吗?大可不必,这些东西都是死的,用在活人身上才算有价值。”
陈岁年指了指蛮荒的方向,说道:“人死过一次后,就只想好好活着......”
白炼霜想起这位白公子悲惨身世,一时间也有些沉默,但很快她就笑道:“无妨,白公子以后想要修炼,想要学些东西,可以告诉我,宁府上下还是有些积累的。修炼法决,各式法术数不胜数,妖丹、灵宝,天材库房中很多,反正偌大的宁府,也就六个人,用不完的。”
陈岁年点了点头。
在宁府这些日子,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宁府人,没有人把他当作下人,也没有人刻意提醒,说什么白小也,你是宁府的人,吃了宁府的饭就要为宁府做出贡献,要好好修炼......譬如此类的话语。
尤其是宁府夫妻二人,在听说白炼霜汇报的情况后,对陈岁年确实是实打实的好,陈岁年能够感受得到。
比如男子每次给宁姚买了礼物,都会给陈岁年带上一份,妇人在教小宁姚读书时,知道他喜欢看书,都会刻意从宁府藏书室,带出一两本无比稀缺的残篇,递给陈岁年阅读。
陈岁年虽然不声不吭,但是他心中比谁都看得清楚。
如果自己真的不修炼,那宁府真的可以让自己,一直待在宁府,直到死亡。
陈岁年愈发沉默,愈发不解。
他见过百人千面,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也见过很多十四境。
他在贫民窟死死生存,见过人性阴暗。
在蛟龙沟桂花岛处,剑斩蛟龙一族。
在蛮荒圣地托月山,问剑整座天下的天骄,叫板王座大妖。
可是在剑气长城时,他却遇到了一对匪夷所思的夫妻和一座善解人意的宁府。
在入宁府之前,其实他都对这个宁府抱有极大的戒心,他不相信有人会无条件的收养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就像当初年幼的他不相信钱家。
大家族的阴暗,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当杀手时,还是游历期间,他看到、听到的,数不胜数。
换而言之,陈岁年只会以最大恶意揣测他人,从未以善意看待他人。
他的经历和成长也不允许他以善意看待世间,就好像他也从未被他人以善意对待过。
可是这一次,他那的丰厚阅历,遇到宁府这一家子后,第一次被刷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