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这是杨越对方廉的评价。
方廉,京城方家人氏,三十有六,比妻子杨芬大两岁,年轻之时为杨越所挖掘,携于身边培养,现任杨营的副手。
方廉虽与杨芬同住“佳人蝶局”后宅,但对赌坊之事从不过问,他明白杨芬想独自将赌坊经营好,以作为对小妹的一种想念。
由于今日回得早,需休息好为明日的正会做准备,毕竟宋皇将出席。
然而回到家中之后,却见到杨芬在后宅厅内发呆,逐问道:
“夫人?何故发傻?为何不在坊内经营?为何…”
“住口,老娘烦着呐!”
方廉一连串的发问,杨芬被惹恼,然而杨芬突然眼前一亮,将方廉拉坐下,嘻笑道:
“夫君勿要见怪,刚才我正梦见一老怪,咯咯,莫要生气哦!”
“哈哈,夫人有事就说,为夫为你解开那疑惑之问便是,快说吧。”
杨芬帮方廉倒上一杯茶,递到他手上,悠悠问道:
“大伯曾对大兄提过一句,他欲攻下古丘,妹夫对这句话很是较真,不仅当日对父亲动怒,并对大伯家予以报复,夫君,请问,这是为何?”
方廉将茶杯放回桌上,一只手肘置于桌面,一只手不停捋须思索道:
“妹夫的家在古丘,现今的古丘可非比以往,人与人见礼,皆是古丘永安,夜不闭户乃是常态,据探马来报,古丘各大城池,卫生搞得相当好,以此推测,妹夫应该是不愿这种美好为人所坏。”
“仅,这一点?”
“嗯?夫人对我之解读,不甚满意?”
杨芬坐至方廉对面,托腮问道:
“夫君,你对妹夫了解几何?”
“我?我与他连面都不曾相见,谈何相知?”
“大兄呢?未与你说过?”
“大兄未说过,不过杨构曾有私信与我。”
杨芬突地伸出手兴奋道:
“信呢?拿来我看。”
方廉将手一摊道:
“烧啦,杨构让我看完即毁。”
杨芬手一挥,恼怒道:
“你牛,我二兄长的信都不让我看,老娘佩服,晚上莫想有人伺候你。”
“哎呀,就几个字而已,我背于你听便是,呐,就说,紧随其后,勿需多疑,见面之日再详告之,完毕。”
“啊?”
杨芬歪脸皱眉道:
“这与未说有何分别?”
“勿需多疑,难道说的还不够明白?夫人!”
杨芬愣怔一下之后,掩嘴偷笑道:
“咯咯咯咯,你个坏家伙,原来在这儿等我,哎呦,你不能直说么,非得拿二兄长的话来堵我。”
“我未曾与妹夫有接触,怕你不信我的话,其实你看岳父的态度便能懂,一条道尽管走,管他黑与白,同行之人数不胜数,夫人可懂?”
“懂了!”
杨芬将桌子一拍,站起身道:
“夫君你早点休息,这几日我都较忙,仍得继续奋战,让向佳与向依留下伺候你。”
“不用,你们尽管去忙,我需早些睡,明日得伺候陛下呢。”
作为前太尉杨越的大女婿,对于方廉来说,他当成压力,更当作警钟,绝不将方正转变为奇特,更不使善良转变为邪恶。
毕竟四位重臣的女婿,确实没几个,杨越的小女杨茉,嫁的是寒漠。
国丈司徒炽,长女司徒荃是皇妃,小女司徒韵,嫁于寒漠。
国丈司马伦,有二女,长女司马姻是皇妃,小女司马妡,现嫁寒漠。
国丈杨骏有三女,小女杨芷贵为皇后,二女杨萃的夫君,名秦吉,是位才子,任杨荒的助手,大女杨荟的夫君,名为欧阳文忠,是从灵绎城乔迁而来的欧阳世家。
同为杨家嫡系的女婿、秦吉,却没方廉这般悠闲,秦吉比杨萃大一岁,今年四十四,他的人生历程与方廉相似,受杨骏行事作风影响之故,他就像杨荒,观念总与方廉相悖,但这影响不了他辅佐杨荒。
只是今日不同,搞出事来的是杨萃,虽是他的夫人,然而杨萃总以女皇之势驾临于家中,一言九鼎的人是她杨萃。
秦吉不敢与杨萃说,只能跑来找杨荒,求他出面,赶紧去制止杨萃的疯狂。
“兄长,再拖延下去,将不可收拾呐,皇后必会受到牵连,杨家危矣。”
秦吉是真着急,杨家若垮,自己定会跟着倒霉,他现在很羡慕姐夫欧阳文忠,别人那才叫女婿,自己像是个倒插门。
“妹夫,我哪敢去说,杨萃会在我面前发疯的,这样,咱俩去找父亲出面,快走。”
杨荒也怕杨萃的无理取闹,让杨骏出马,最是直接了当。
“等等,兄长,岳父大人身体有恙呐,正为杨垠之事痛心呢,若去告诉他,岂非刀口上洒盐?”
“你去欧阳府上找大姐,杨萃至少不敢在大姐面前撒泼,我去父亲那看看,若能行,还是得让父亲去。”
杨荒这么安排,秦吉只能听着,他也拿不出招,实在是皇宫进不去,否则让皇后来一趟,此难立解,但秦吉仍然提醒杨荒道:
“兄长,若能派人入宫告知皇后,定能事半功倍。”
“行,我试试看,你快去。”
待秦吉离开之后,杨荒并未让人尝试入宫,有杨骏在,他做不了这个决定,最终还得是杨骏决断。
老人迟暮,尽显苍桑。
杨骏的房内,弥漫着一股药草味,杨骏不是生病,而是心殇,吃药虽然治不了心病,但至少有续命的功效,况且药喝得多,人便不饿。
两个儿子的别离,令杨骏心中辛酸难言,虽然早知争斗会有生死,然而连仇人是谁都无从得知,甚是黯然悲凉。
遥想二子的尚温余情,犹如恍然置身于梦中,斜阳西落,天已黄昏,屋内燃起一盏明亮的孤灯,老泪沾衣无人怜呐!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愿圆月之光,能为自己拂去那心头之殇吧,然而明月尚未升空,倒是见着个前来探望的杨荒。
收到讯报至今,尚未聊过,杨骏准备好好聊聊,逐问道:
“垠儿之死,你有何看法?”
杨荒沉声回道:
“父亲,宋楼利用身在京城,以摆脱自身之嫌疑,然而如今的广岭道,已是他宋楼的一言堂,况且二弟在王府内当差,若无宋楼授意,二弟定不会身死。”
“哼!此乃垠儿杀纷吾,所引出的祸害,若能听我的话,将宋楼囚禁,今日必不会丧命,唉!荒儿,老四去灵绎城,能混活着,杨家只剩你一人矣。”
“父亲,望父亲节哀,收起悲伤,应对接下来的,呃,变化多端,毕竟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杨荒遮遮掩掩的神色与话语,让杨骏觉得,肯定有事,急问道:
“又有何事?宕儿受人报复否?”
“不不不,父亲莫要着急,就是杨萃将赌坊的赔率调得有点高。”
杨骏坐直身体,毅然道:
“仔细说来,勿要遗漏,老夫扛得住。”
见杨骏的确脸色稍有恢复,好像是没事,那就说呗,杨荒原原本本将事情阐述,听完之后的杨骏,浑身一软,瘫倒下去。
“快叫医师,快快快!”
杨荒顿时有些急躁,这关节眼上,万不能有事,自己扛不住呐!
被医师们救醒的杨骏,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说道:
“荒儿,随我入宫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