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露凝,暮烟落城;
灯映空阶,竹斛回程。
竹斛与昨日一模一样,不过比昨日更累,腿已快抬不起来,他自然更想念冯仇,若那小子在,自己可以躺家里装病,可这何日是个头啊,真有些扛不住。
外人眼中的他,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行走间有些摇摇欲坠之感,有人想扶他一把,都被竹斛婉言谢绝,真没力气才好,不然不懂得如何装。
然而今日又有所不同,竹斛路过“百战门”时,被古坐断请入门内,奉上茶与茶点,竹斛正既渴又饿,顾不得那么多,先吃点垫垫肚子。
古坐断望着竹斛像饿鬼投胎的模样,叹出口气,实话实说道:
“竹神医,明日莫再出门找啦,在家休养一下吧,能找之处,已被我翻个遍,你这是何苦呢。”
竹斛灌下一杯茶,将喉咙冲个清爽,嗟叹道:
“唉!门主,我又何尝不懂,然而这心里,若不找,嗯恩!”
竹斛突然鼻子一酸,脚底板真疼,可能已磨出血泡,竹斛抽抽鼻子,继续道:
“门主见笑,我找、只是安慰一下自己,我怕花儿怪我,怪我这个爹,不疼她,呜呜呜呜!”
这一刻的竹斛,与梦盈盈三女一个样,他突然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那么远,想到以后抱不着,他的心中突然一阵委屈,眼泪夺眶而出,竹斛捂面痛哭,一发不可收拾。
古坐断发现自己不会劝慰他人,像面对哭泣的竹斛,古坐断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只能轻拍竹斛的背,让竹斛自己停下来。
情绪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当情感得以宣泄之后,理智重回,令大脑变得沉静。
竹斛抚起袖子,将眼泪拭干,尴尬一笑道:
“又让门主见笑,我会试着接受。”
古坐断为竹斛续上一杯茶道:
“你先喝点茶,冷静一下,听我一言。”
“好,多谢,门主请说。”
古坐断沉声道:
“这次几人之失踪,应该没有生命之危。”
“嗯?何解?”
“几位仙女前来大名城,正好是个契机,对方或许就在利用此机会,好将我之注意力,转移至仙女身上,而带走雪儿与几位孩子的,或许是令先。”
“令帅?大小姐是他的儿媳,他实无必要。”
“不,正因雪儿是他的儿媳,他才会用这一招,几位仙女定然也蒙在鼓里,我相信,开济王找上'泛碧宫',定然有令先之推动。”
这是古坐断在梦盈盈等人离开之后才想通的,利用凤节节探望之时,将四人全部劫走,让梦盈盈找古家要人,从而得到宋光,古坐断认为,这是令先之计,然而竹斛搞不清里面的细节,他茫然道:
“门主,我想不通啊!”
“竹神医,你不需想通,我只是让你知晓,花儿定然没事,雪儿也会没事,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定会有人前来洽谈,你大可安心。”
“当真?”
“千真万确,请你相信我,莫要再折磨自己,回去与孩子们也说一声,勿需悲伤。”
古坐断不再找人,反而对城内的可疑之人开始清查,真找出几个探子,有令先的,也有宋风的,不过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古坐断在继续查隐藏在深处的探马。
月落檐楹,晚秋寄怀;
望中烟树,皎洁夜寒。
出得门来的竹斛一身轻松,思念之情已宣泄,古坐断让自己不要再找,岂非更好,这两条腿实在是累,回去需用热水好好泡泡,顺便将喜讯告诉夫人与徒儿们,今夜终于能睡个好觉。
璧月明如昼,满面却多愁。
古坐断没那么多好心情,他仍在烦着呢,虽然将竹斛哄好,但这一切毕竟只是猜测,他也无法保证真假,但想想,应该是这么回事。
“报,门口射来一封信。”
侍卫突然跑进来,手上拿着一支箭,上面插着一封信,古坐断接过手一看,外面是空白,他将箭支一扔,迫切地拿出信,打开一看。
{爹爹,女儿一切安好,请勿忧!}
是古时雪的笔迹,确认无疑,古坐断顿时咆哮道:
“查,将那些老鼠全抓出来。”
古坐断转身拿着信,去找古清沉,能将信用箭矢射来,人并不一定还在城内,然而仍需再查,狠狠的挖。
密室内,二人对坐,桌上放着那张信纸,古清沉低沉道:
“纸是雪儿书房的纸,笔迹也是雪儿之手笔,说明此信,乃是她在离开前就写好。”
古清沉的猜测完全正确,古时雪在信纸上写好之后,留于书桌,凤节节临出门前,将信纸偷出,交给楚垂,而楚垂故意等到梦盈盈等人安全回到上支城之后,再射入“百战门”,为的就是要这个时间差。
古坐断无法理解古时雪的行为,他疑问道:
“莫非雪儿乃自愿出走?”
“不,应该是被骗走。”
“莫非是姑爷来此?”
“不可能,他在广岭城呢,你试想,除去那小子,尚有何人能令雪儿离开?”
“令先。”
“对,定然是他,以雪儿的性子,此信应于当日给我,然而一直拖至今日,说明何事?”
“他们的目标仍是宋光,看来,杀手定已死绝。”
“如此看来,'泛碧宫'与我等,包括雪儿,皆陷于令先之局,呵呵,我这位亲家,甚是厉害。”
“令先想要宋光,他若明言,也无不可,何苦如此煞费苦心?”
“他怎知宋光对我'百战门'已无用,若他真开口,我倒能将宋光父子全送于他,如此祸水尚能西去,如今留着,杀、不好,不杀、又是累赘,甚是麻烦。”
“二兄,雪儿定在青原城,是否去将人要回来?”
“要人?他若不认,你待如何?”
“这,雪儿尚有孕。”
“先将城内洗干净,过些日子,我去一趟青原城,正好有些日子没见过这位亲家,雪儿肚子里是他的孙儿,那是他的小祖宗,他比任何人都心疼,勿需担心。”
“令先之谋,甚是吓人呐,一城人为其所累,竹斛已快变成个傻子,方才还流过一通泪,被我劝回。”
“我这位亲家,曾亲口与我说,他尚比不上踰空,并非说的是武艺,踰空之枪术并不怎样,令先说的是谋略,我想着,这踰空岂非令人恐怖?”
古坐断被这一次的谋划已深深折服,他思索片刻后道:
“踰空能拿下后唐半壁江山,足以显示其之深谋远虑,若说大局之观,令先定然是无法与踰空相较,然而若说局部之谋,能让整座城皆陷入其局内者,出令先尚有他人否?”
“后唐富庶,踰空之军已达三十余万,呵呵,雄心勃勃啊!”
“踰空莫非想一统大宋?”
“难,踰空过于谨慎,若在宋眼成军之前动手,后唐可能已收入囊中,然而,他却按兵不前,甚是令人费解。”
说到军队,这是大名道最为欠缺的,古坐断紧握双拳,严肃厉声道:
“我'百战门'亦当成军制,否则难以雄霸一方,更有可能被虎狼吞噬。”
“确实,待我去过青原城之后再决定,此非小事,毕竟大名道无军制。”
“明白,这期间,我将以清理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