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一个技痒,就出了名了。
装了一次之后,他师傅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整天昂着脑袋到处嘚瑟,最后还是师娘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才消停下来。只不过,这个事儿,这刘秀兰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还真是自己人。
想到这儿,曹魏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师姑啊,您可别为难我了,文思豆腐,那吊汤都要废不少时间,我哪儿有那功夫啊,这样,下次,下次我给您坐成吗?”
“这不有现成的“口蘑肥鸡”吗?我又不挑。就用这个汤。”
曹魏:……
“得,就给您做一份,不正宗,您可别挑理儿。”
“你做就行,我在这儿等着。”
曹魏点了点头,也不废话,取了一块豆腐,开始动手。
豆腐,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已经算是顶顶好的食材了,毕竟这玩意的外号就是“素肉”,吃到嘴里那滋味,也够令人回味和解馋的了。
“文思豆腐”的第一道难关,那就是切豆腐。
这切豆腐讲究入水成丝,丝不断,如菊般淡雅,盛开。
要做到这程度,并不容易,需要先将豆腐切成薄片。
刘秀兰并没有离开,而是看着曹魏切豆腐。那毫不犹豫地下刀,令她点了点头。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会犯一个毛病,那就是越难做的东西,就会越胆怯,一旦胆怯了,就更加做不好。这个道理,不单单是厨子,其他技术工种也是如此。就像是一大爷的八级工,那下手,一个丝儿两个丝儿的事儿,手但凡抖一下,那件都该报废的。
各行各业顶尖的人才,都必须有一颗大心脏。
曹魏,说自己是天才,从某种意义上,并没有说错,他的确有着一颗大心脏,胆大心细,哪怕是有人在旁边看着,他也丝毫不慌。
随着豆腐在水中散开,一朵漂亮的淡白色菊花缓缓地展现独属于它的美丽。
刘秀兰满意地点点头:“我就喜欢豆腐这模样,好看得很。你这手艺,不错。”
曹魏笑了笑,也不搭话,“文思豆腐”到了这一步,刀工的难点就算是过去了。
这个季节没有冬笋,倒是有香菇,他取了一部分,又拿了一胡萝卜,切成丝,放置到一边。然后就开始煮汤。
这汤,是吊好的鸡汤,也不用太费劲,烧开之后,把豆腐丝从清水之中捞出来,沥干水分,加进去,到这一步,也同样需要小心,得用勺子轻轻地推动,不能急躁,也不能太用力,一用力,这丝,就断了,慢慢地,慢慢地散开。
最后,再勾芡,这“文思豆腐”就算是出锅了。
“您请用。”曹魏拿了一个碗,装好之后,放在了台面上。
刘秀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你忙你的吧”就端到一边,坐在凳子上,拿起调羹,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入嘴的一刹那,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气息明显厚重了一分。
鲜,极致的鲜。
她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文思豆腐”,可为什么,这“文思豆腐”吃起来,比起正版的还要好喝,一口鲜,就足够概括“文思豆腐”的所有闪光点,淮扬菜,就是在食材本身的味道上做基础,可以说,淮扬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突出一口鲜。
所谓臭到极致就是香,香到极致就是臭。所谓的鲜,那也是有讲究的,不可鲜过头,那就生,也不可浓过头,那就是腻。
一口接着一口,她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腻,而是感觉整个人置身于森林之中,那种和大自然面对面的感觉让她感到迷醉。
她还想再舀起一勺,可却听到了勺子和碗碰撞的声音,低头一看,一碗“文思豆腐”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她喝完了。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烫,看了曹魏一眼,发现曹魏正在努力地干活,压根没心思看她一眼,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她的心里又多了一个疑惑。
他是怎么做到的。
吴师傅做淮扬菜做了一辈子,她也吃了不少次,但似乎,并没有曹魏这随手做出来的要好吃。
事实上,也就是刘秀兰赶上了。
这“文思豆腐”,有一半的功夫是在刀工上,曹魏最近刚好刀工有了不小的进展,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至于另外的一半,其实归功于后世的厨艺。
后世的厨艺,相比较6070年代的技艺,那进步的不是一点两点,很多经典菜式都有了些许上的改变,一方面是调味料丰富了,另外一方面是厨子们愿意交流了,尽管还是有一部分敝帚自珍,但大多数菜谱,但凡你愿意上网找,一个土豆丝,都能找到十几种制作的法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口味。
这对于这个时代的厨子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曹魏不知道的是,当他志得意满地做出那道“文思豆腐”的时候,他师傅刘三刀,并不是嘚瑟,而是害怕,偷学,放在这个时代,那是重罪,需要挖眼剁手的。还好,后来吴师傅尝了一口就说这并不是他那一脉的做法才成了刘三刀嘚瑟的根源。
但其实大多数人都以为,曹魏的这道“文思豆腐”应该是他故去的父亲流传下来的。
吴师傅自己都说了,曹魏的这一道菜,已经把“鲜”发挥到了极致,就是刀工还差点意思。他一个老前辈,也不好意思跟后辈打探配料,只能闷头自己研究。也就因为这道菜,曹魏年纪轻轻地,就入了丰泽园掌柜的眼,到了后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能上灶。
里面的道道,这货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就是后世人和这个时代人的思维差异,若是曹魏知道了,一个配方,给就给了。可吴师傅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刘秀兰深呼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放下碗筷,转身就出去了,并没有打扰曹魏,时间也快到了,自家丈夫,也应该到家了,接下来,就该她出场了,没心思继续寻思这一碗“文思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