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呐,只要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自己奋斗得来的,就会飘。”
曹魏顿了顿,抿了口茶水:“飘的结果,大家也看到了。很多人或许会疑惑,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些。因为我不知道,那些盯上三昧楼的家伙,下次又用什么法子来折腾你们。骗子的手法,总是千奇百怪的。这人,一旦飘了,就容易有破绽。”
“那些参与了这次事件的师傅什么想法,我大概也清楚。无非就是想着,哎呀,我都这么有钱了,玩一下就玩一下嘛,大不了输了就输了。试一试呗,结果一试,就被拖下水了,从一开始的一点点到后面的越来越多,越来越上头。”
“我想,你们应该警醒起来。相比较其他同胞,我和你们,都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摆正自己的心态,往后遇到的事儿,还多着呢。到时候,家里的钱都被骗光了,就别怪我不提醒你们。”
景语看着在台上喋喋不休的曹魏。
在心里叹了口气。
或许,普通人并不明白曹魏口中的“运气”。
但景语是最能理解的。
要说曹魏这一路走来都是运气,那是扯淡。
如果没有那个能力,三昧楼开不起来。
可他的三昧楼,之所以被上面看中的原因,不是因为什么创造了多少富豪。
而是它保证了相对的公平。
【只要好好努力,就能够有收获。】
只有真正工作了,进入社会摸爬滚打之后,才会明白,这一条,究竟有多难能可贵,说是梦想中的“乌托邦”也不过分。
努力的方向对不对,收获究竟收获到什么地方去。
这些,都是问题。
曹魏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加入三昧楼,是他们的运气。
至于这场会议,对底下人的影响大不大,曹魏不知道,他只知道,尽人事听天命,人类这种生物,不自己亲身经历,是很难感同身受的。
“哎,曹总说他是运气好,那我运气好,是不是也能弄一三昧楼。”
“你在想屁吃,他说运气好,那是谦虚。不过你,加入三昧楼,倒真的是运气好……”
办公室内。
曹乐瑶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屁就放。”
“那个,爸,你说的运气,是不是有点过了?”
“过了?”曹魏轻笑一声:“一点儿也不过。你还年轻,慢慢悟吧。”
“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有了这等成就。”景父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轻呼了一口气:“你呢?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说的话是在自谦?”
“难道不是?”景语愣了一下:“要说他手底下的人,加入三昧楼,的确是他的运气,但他要是自己说自己是靠运气起来的,说实在的,我并不认同。”
“啧,傲慢。”
“什……什么?”
“我说,傲慢。”景父掏了掏自己的兜,发现自己的兜里空空如也,便冲着景语招了招手。
景语立马给自家老子上了烟。
景父点燃了一根,“吧嗒”了一口:“有时候我在想,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人,并不是生下来,就有了奋斗的目标。有的人的目标仅仅是吃饱喝足,老婆孩子热炕头,有的人则是想着“江山如此多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异化的表现,人,不都是人吗?”
景语并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地在等待着景父的下文。
“其实,这个问题,也很好理解。因为人生来就有差异。受到生活环境,人生导师的影响,人和人之间的思维模式是不一样的。你想要让国家在商业这条路上,好好地发展。隔壁街的二麻子,想要好好工作,娶上一个媳妇。从本质上来讲,你和他的差距,只是投胎上的差距。”
景语嘴巴微张,他想要反驳,但忽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反驳不了。
“难道努力就没有意义吗?”
“不,我并没有否认努力的意义,我否认的,是努力占据了成就的全部。”景父叹了口气:“这个时代,说好,也挺好,但在这其中,还是有隐患的。你知道隐患是什么吗?”
“什么?”
“阶级意识在逐渐形成。我思来想去,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前些日子,我看到了一人,在训斥自己的儿子,不努力,将来就在街道上捡垃圾过活吧。短短一句话,犹如雷霆霹雳。你好好想想,如果努力,便是成就的所有意义。那么,当你在街道上,看到一乞丐,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景语皱眉,似有所悟。
“是的,你会觉得他没有努力,他这样子是活该,因为你今时今日的成就,就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达成的。这是一种傲慢,绝对的傲慢,当这种认识深入骨髓之时。就会诞生阶级。”景父“吧嗒”了一口:“一开始,只有努力和不努力两个阶级。等所谓的“努力”占据了优势之后,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设立起门槛。”
“一道又一道的门槛设立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努力”的人眼里,那些所谓“不努力”的人,已经不算是人了。或者说,已经不算是同种物种了。到时候……”
说到这儿,景父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语却是汗毛直竖,景父说的这些,在现阶段来看,少吗?
不,很多。
哪怕是以“普通人”自居的三昧楼里头,大多数人都是这种认识。外头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年,靠着南北差异运输挣钱的还少吗?他们大概也是这种想法,一张嘴就是“老子当年出生入死才挣了这么些钱,你受这点苦算什么呀?”
就像是父亲说的一样,这是一种“傲慢”,这种“傲慢”无视了出身,无视了苦难,无视地位。只要你不如我,你便是“不努力”。只要你“不努力”,那你就该……
这种思维再进一步的话……
“努力”和“不努力”的定义就会改变。
“在这个时代,大家都很努力,呵。”景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