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无影、去无声的风灵没有实体,所到之处只会留下风吹过的波动,而说到这种灵体,看上去十分玄幻离奇,实际上它也是一种鬼,一种我们平时极少会接触到的鬼——无形鬼。
这种鬼类似于遗忘了自己的形体,也遗忘了自己的样貌,通常伴随诅咒而生,直到遇到镜子一类反光的物体,它们才能看清自己的形象,从而恢复生前记忆。
可恢复记忆对它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有的鬼会冲它们怨恨的对象而去,展开复仇;有的鬼会将怨恨强加在其他相似的人或是有过相似经历的人身上,谋夺他们的性命。
不管怎么想,如无声风般存在的邪灵都是难以对付的,而这里没有镜子,唯一能够泛光的东西或许只有附近的水源。如此一来,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它们袭击的对象,没人靠近这里,说不定也是因为接近小木屋的人都被它给杀了。
说起黑暗幻境中风灵的来历,蒋忆和凌霄事先有过调查:“杨市的树林里有人曾经自杀,怨气很大,随风而散,环境与此地环境类似。”蒋忆概括解释:“他们应该是把几个灵异场景结合在了一起,李家祖宅结合杨市树林打造出了这里的大环境。”
“现在风灵由谁控制?”
蒋忆难得转眸,认真对我说:“一个叫张溪的女人。”
“就是孙安说的中年女人?”
“我不知道孙安对你们说了什么。”蒋忆瞥了我一眼,便背着手朝树林深处走去,“只知道这个叫张溪的女人拥有阴阳眼,曾经险些死在风灵手上。她被古先生救了以后,古先生就教了她一些防身以及操控凶灵的法术。但这位古先生资质平庸,他会画符咒,却不会使用法术。”
体质原因?我想了想又问:“这么说,郑永志拿到的有问题的画稿和画笔,都是由古先生提供?”
“是。他手上有许多关于邪术、鬼术的记载,大多都是老书,由祖辈抄录。”话落,蒋忆便回头,昏暗光影里,眸色格外慎重,“我想他们家要么曾经出过会法术的人,要么曾经和我们一样拥有驱魔的能力,总之传到古先生这一代,他们的体质越来越差,已经不适合修炼法术,只能通过法术书籍中的咒语下咒,达到祸害人世的目的。”
“原因呢?”
蒋忆耸耸肩:“不知道。但最大的可能是为了改变体质,通过杀人收集大量亡灵,练就至阴体质,之后再去修炼鬼术。可这个姓古的疑心太重,有这样的法术,他自己不管用,就先找张溪他们做试验品。一旦张溪他们成功炼成鬼术,达到至阴体质,他就会开始修炼。”
“那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又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蒋忆没有回答。
几乎就在我问出这句话时,周遭便又树枝晃动的沙沙声传来,寒风涌动的速度越来越狂,越来越猛。
回头,蒋忆紧盯着我问:“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合作?”
“当然。”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仿佛认为我一定会拒绝。
蒋忆一把伸手便按住了我的肩膀,用力收紧五指:“既然决定了,就不要浪费时间,其他事在处理过程中,你自然会知道真相。”
“那我该怎么做?”看了看杨卓,我还是很紧张,“回忆起以前的事或是回归以前的心境,就可以成功控制这里的亡魂?”
“除了心境还有意识。”蒋忆抬手,指着我的脑门说道,“你必须让自己的意识去接近这里的邪灵,用更加黑暗的心境去控制它们的思想,注意力必须要集中,不然不但控制不了它们,说不定我们都会被你给害死。”
她说话总是不留情面,但此刻狂风已经渐渐逼近,我能够听出蒋忆口吻里的紧张。我和杨卓来到这里,说不定早已引起对方的防范,如今蒋忆和凌霄同时现身,恐怕对方只会加大里面的邪恶势力,要么吸取我们的灵气,要么困住我们,让我们无法脱身。
而这时,杨卓的声音再度通过心音密语传来,他将我拉到一旁,寻了一片尚且还算干燥的石墩让我坐下,之后便按住我的肩膀,紧盯着我的双眼,锋眉紧皱:“月灵,有件事也必须谨记,无论和邪灵意识相通时,想到了多少不好的事都不要受黑暗力量的控制,一定要维持冷静,明白吗?”
“明白。”
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曾看到往昔的记忆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我同样相信师父留在我体内的法术没那么轻易被破解,除非她希望我能够借此接触封印记忆的法咒,但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我想杨卓更担心的,还是害怕我会想到此生的孤独寂寞之类,这些经历我倒是看得开,从前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更是想通,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而后,我便按照杨卓教我的方法,盘膝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打坐调息,让呼吸和心境在阵阵袭来的寒风中暂时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之后再借助法咒的力量阖上双眼,努力去追踪邪灵的位置。
神智的感应却不如耳力,大概也是因为我没有立即进入状态的缘故,首先还是根据风声大致传来的方位锁定了风灵的行踪,但脑海中只是幻想出了应有的情况,并非真的看到了幻境里正在真实上演的画面。
越想看清,我就越着急,体内潜在的力量悄然开始涌动。
仿佛用了好大的力气,努力去寻找风灵的形态位置。
这个过程中,脑海中迷迷糊糊的漆黑森林突然变得清晰了。
我清楚地看见繁茂的树枝在眼前不断晃动,依稀还能看见黑暗幻境的夜空泛着幽蓝。
就在这时,一道虚晃的影子出现在了视野前方。
它并不是出现在了我想象中的高空上,而是悬挂在树丛中高处树枝的位置。
鬼影颇大,怨气极重。
就连它身上的衣服也随着怨气扩散的面积形成一道庞大的轮廓,我们看到的树枝晃动,如同寒风袭来的场面,其实就是因为风灵在树丛中飘动时,衣摆扫过带来的景象。
见此,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再努力去看,画面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楚。
那是一个男鬼,生前不知受了多大的冤屈,死后化作怨灵怨气颇重。
它的周身带着一圈怨气层凝聚的白光,并没有超过怨灵的范围,一双眼却阴暗无比,只见黑色瞳仁,不见眼白。
周身衣服如同破破烂烂的布条,也是苍白中略显泛灰的颜色,在寒风中飘来荡去,时不时扫过树梢,带来一阵寒风。
可不知为何,它挂在那里不再动了,眼睛的位置像是看着下方,却又像是冲着我的位置。
但我神智并未离体,它怎么可能看得见我?
狐疑之时,我清楚注意到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猛然如狂风般朝我冲来!
带来的阴风力量很大,却并没有将我的神智吹散。
我仿佛被定格在了原处,只能任由它对我发起攻击,却毫无还击之力!
不。
或许不是这样。
风灵冲到我眼前时,它就停住了。
双手长得那么大,分明是想掐住我的脖子。
恐怖的脸颊近在咫尺,鼻息间都能呼吸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它却没有再移动。
良久,我才意识到它一直在看我的眼睛。
如果我的神智在它的眼中同样形成了一道实体,那么此刻,我相信它一定从我的眼中看清了它自己可怕的样貌,并且因此回忆了生前旧事。
“你希望自己一直像这样受到别人的控制?”我感觉自己说了话,也能看清风灵漆黑的眼球在转动,“操控你的女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的为她所用?”
“哈……”
从风灵口中,呼出了一股恶气,那气味更加难闻,不禁令我皱眉。
可我动不了,只能任由这恶心的气味将我包围着,脑海中的想法只有一个——先借助风灵对张溪的怨恨,消除他们之间达成的鬼术契约,之后我便可以用神智控制风灵,让它无法继续为非作歹。
然而最先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却是一个女人的面孔。
我猜测我看见的女人就是张溪,而那时的她应该没有三十岁,正和一群朋友在杨市近郊的小景点爬山游玩。
误入了一个不该到达的地方,那个夏季的午后,艳阳高照时,张溪与她的同伴走散。
她独自紧张地穿梭在森林之中,俨然意识到遭遇到了鬼打墙,脸上写满了惊恐,却不知该怎么离开。
而在张溪的记忆里,她根本无法看清风灵存在的形式。
只是突然之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树林里的光影在一瞬间暗了下去,昏天暗地。
张溪就这样在风灵的追逐下跑啊跑啊,跑到双腿无力,跌倒在地时,她倏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上划了过来,匆忙仰头一看,在她身后的大树下方悬挂着一具尸体,尸体的鞋底正在她头顶上方不断扫过!
几乎是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尖叫,张溪手忙脚乱地朝后移动,可转眼一看,大树上的悬挂的尸体消失,她慌张打量四周,什么也没看见,阴冷的力量却仿佛来自身后……
那一刻,张溪俨然意识到了死亡逼近,后背绷得笔直,冷汗顺着额头不断往下冒。
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古先生出现了。
我想此刻,我看到的记忆不仅是风灵的记忆,更是张溪的记忆,郑永志和孙安描述过的中年男人古老板就这样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站在那棵悬挂尸体的大树下,露出半边身影,微微扬起了手中符纸:“需要帮忙吗,孩子?”
他没有立即表现出他的用意,张溪却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便立即朝古先生所在的位置手忙脚乱地爬去!
爬到古先生身边时,她满是泥土的双手拽住了他的裤腿,摸到他身上传来正常人的体温,很自然地松了口气:“救我!救我!这里有鬼!救我!”
张溪后来还喊了什么,我几乎是听不清的,只能看见古先生伸手,将符纸贴在了那棵大树上,并让张溪伸手将符纸按住。
“孩子。”古先生看似和蔼可亲地对张溪说,“我的法力不够,只能帮你定住这个邪灵,让它暂时没办法攻击你,但如果我离开或是松手,或者你离开你松手,都会让这个邪灵再次对你发起进攻……”
他说得苦口婆心,张溪想了许久才明白古先生的意思。
老实说,张溪给我的感觉,仿佛一开始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她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在树林里一直用手将符纸按在树干上,听闻古先生的说法便打算逃走。
而望着她转身的背影,古先生则再度开口,语气突然极缓极低地说着:“我放手不要紧,要紧的是它不会攻击我,只会攻击你。即便你逃出了这片树林,它也有可能找到你的住所,你的单位,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直到要了你的命,明白吗?”
威逼利诱。
说到底,古先生就是在威胁张溪。
而张溪怕死,听了这话,自然不敢离开。
她紧张地看着古先生,拽紧他的衣袖问:“真的没办法救我吗?你既然会法术,身上应该有保命的东西吧?我听说,听说有保平安的平安符……”
“没用。”古先生没有跟她废话,直接将张溪打断,“平安符要是有用,我早就给你了,何必跟你谈心呢?”
他盯着张溪,将她上下打量,心里却在分析张溪的体质——只有偏至阴体质的人才会容易遭到厉鬼的袭击……
“或者,我可以教你一个方法。”就在这时,古先生缓缓对张溪说道,“如果你成为这个邪灵的主人,它就不会攻击你了,你愿意吗?”
当一个鬼的主人,并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想象的事。
张溪自然快速摇头,但瞥见古先生的神情反应,好似从他眼底读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深层含义,除了这么做,她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自救!
就这样,张溪为了活下来,咬牙冲古先生点了点头。
一旦接受了古先生提供的帮助,就如同郑永志那般,她将永远依附古先生,无法从他手中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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